颱風將至。
天色陰鬱又飄著令人煩悶的毛毛細雨,太平洋上吹來的海風鹹鹹地令人焦心。
雖然時間是夏日的末季,但是台東的空氣卻涼得可以稍微穿起擋風的薄外衣。
就在這樣令人HIGH不起來的氣氛裡,有一人一貓正HIGH到極點地,騎著腳踏車全力衝過台東的馬亨亨大道,一路直奔太平洋。
「呼哈!」
「喵哈!」
「看啊阿蒼!整條路上都是綠燈!這是天意!是天意要我們全速前進!」
「沒錯人類!來台東就是要飆腳踏車啊!不然還能幹啥喵!」
「哈哈哈哈!台東縣政府應該用測速照相機把我們的樣子全部照下來!不然誰知道我們在這裡超速多少!」
「說的太好了人類!繼續加速!不要给他停!不要给他停啊喵喵喵喵喵!」
台東的路非常好飆腳踏車,於是這一人一貓很快就到達了馬亨亨大道的終點,一望無際直達天際的太平洋邊。
「到了啊……」
「到啦喵……」
一人一貓放下腳踏車,起初慢慢地,最終瘋狂地跑上沙灘,衝向太平洋!
「喵哈!」
「哇哈!」
「冷靜點阿蒼!我知道貓看見這麼大的地方就會抓狂!但是你不會游泳!我才會啊!」
「你才冷靜點啦人類!我知道人類看見海就會發瘋!但是你們不懂大海,貓才懂啊!」
「哇哈哈哈哈!」
「喵哈哈哈哈!」
一人一貓踩進了太平洋的水裡,冰冰的直透胸口,涼涼的直達內心。
但是再怎麼冰涼的海水,都無法阻擋他們奔向太平洋的衝動––––沒錯!來台東就是要飆車直奔太平洋啊!不然還能幹嘛!?一路上都是綠燈,海水也無法阻擋我們,現在的我們是––––無敵的喵!
一波沈重的浪把一人一貓丟回了沙灘上。
「「嗚哇啊喵!」」
颱風將至的太平洋,看起來陰陰的,非常抗拒任何東西靠近,簡直就像是正在耍脾氣的小傲嬌。
「不過這個小傲嬌的力氣好像有點大。」
「夠了,冷靜一下,別再發瘋了啦,人類。」
「好意思說我勒……你明明也跟著我一起抓狂。」
「能怪我嗎喵?要怪也是先怪你一路找錯路,還迷路迷到奇怪的地方!」
「那也不是我的錯啊!誰叫你們貓將軍都不努力更新地圖情報!」
「你要我一個只是稍微搞過革命的普通貓將軍怎麼去監督那些高層喵!」
「那你要我一個只是稍微會照相的無能人類要怎麼拿著不知幾百年前的地圖來找路啦!」
話說回來,這一人一貓到底是來台東幹什麼的呢?
「不知道……大概是來看太平洋的吧……」
「人類……你剛剛在跟誰講話啊?」
「不是你嗎?阿蒼?」
白貓搖搖頭,然後跟那個人類一起看向站在他們後面的我。
太平洋的浪與風,冷冷鹹鹹的,配上正在下的細雨,嚐起來好哀傷。
一人一貓,在陰雨霏霏的台東太平洋岸邊,迷失了人生與貓生的方向。
~~
為了解決罐罐危機,我跟阿蒼得負責找出貓將軍從沒吃過的罐罐好味道。
為了找出貓將軍從未吃過的罐罐好味道,我跟阿蒼借了小掌的台灣貓部落地圖,申請了咖啡廳的公費,準備前往部落,尋求祖靈貓的幫助。
由於最近有颱風警報,幾乎所有的部落都暫時封鎖,於是我們只能前往還沒傳出封鎖消息,也好久都沒有聽到消息的台東卑南貓部落。
然而我們剛到台東,就發現大事不妙了。
「好奇怪喔,阿蒼,台東火車站提供的地圖,跟小掌借我們的台灣貓部落地圖長的不一樣耶。」
「一定是因為尺度不同的關係啦,你看一個是台東一個是台灣嗎喵。」
「可是小掌地圖上標的卑南貓部落位置,在火車站地圖上是寫卑南文化公園耶。」
「一定是因為你們人類搞不清楚狀況,寫錯了喵。」
「哇,阿蒼,我覺得你好有說服力喔。」
「再怎麼說我以前可是搞革命的,當然了喵。」
「啊,車站外面有租腳踏車的,我們騎腳踏車過去吧。」
「好啊,我要坐前面,記得要租有座位的給我喵。」
「有座位的?」
阿蒼直接跳進一輛加掛了菜籃的腳踏車裡。
「你連腳踏車上的貓將軍專用前座都不懂嗎你,人類。」
「那個在我們人類的語言裡叫做『菜籃』。」
「不,這是座位。」
「那麼橫豎都要租,就租這個有變速的––––」
阿蒼立刻打了我的手。
「就租這個可以變速的––––」
阿蒼又打了我的手。
「你對變速車有什麼意見嗎,阿蒼?」
「我是怕你騎太快出車禍,才不是對變速車有意見!」
「所以阿蒼很怕快––––」
「喂!人類!你寫什麼筆記喵!快點給我租了這輛速度正常又有座位的車子出發喵!」
於是我們順著火車站繞了半圈,沿著馬路一路騎向靠近山邊的卑南文化公園。
公園裡用遮雨棚護著挖掘過的部落遺跡,附近還豎著一塊不知拿來做什麼用的月形石柱。沿著山坡一路上去,經過現代搭建的部落會所樣品屋後,就能看見卑南部落的展示廳。
「真沒想到台東居然有這樣的公園呢。」
「就是說啊喵。」
「而且這樣的公園還剛好跟小掌地圖上標示的部落位置完全重疊呢。」
「真是不可思議啊喵。」
「不可思議你喵啦!」
原本我想說,雖然小掌地圖標示的範圍有好大一部份變成了公園,但部落總會搬遷,加上這個部落地圖也不知多久沒更新過了,所以有誤差很正常。
但是現在,這個理應是卑南貓部落的地方,完全就只是個卑南文化公園!除了卑南兩個字相同之外,根本是不同的東西啊!
「阿蒼,還記得我說過你很有說服力嗎?」
「嗯,喵。」
「請當作沒有那回事吧。」
「喵。」
為了慎重為了求證為了減低這突如其來的衝擊也為了讓我跟阿蒼能夠稍微從找不到部落的驚慌中恢復冷靜。
我問了展示廳前的服務人員:「請問這裡以前是部落嗎?」
「是啊,很久以前是,因為後來考古挖到部落遺跡,所以現在改建成文化公園喔。」
「……啊!?」
我立刻把阿蒼抓到旁邊去。
「小掌給我們的地圖到底是多久以前畫好的啦!?」
「這種事情我也不知道啊喵!再說部落地圖本來就是高級機密項目,天曉得那些項目有沒有貓會去更新維護!」
「所以現在怎麼辦啦?」
「怎麼辦?找啊喵!」
「那個……同學你要不要進來參觀看看?雖然部落已經消失了,但我們依然保留了很多部落的東西喔。」
「……有沒有部落搬到那裡去的線索?」
「這個……我是可以幫你問問看啦,不過你可以先自己進去找找看?」
「好吧……來都來了……」
「啊,同學,等一下。」
服務人員對我伸出手。
「要買票喔。」
「可以帶寵物進去嗎?」
「一般來說是不可以啦,不過我看你的貓很乖,裡面現在又沒什麼人,只要不讓貓咪跑掉就OK。」
「謝謝。」
「混蛋人類!我才不是你的寵物!」
「但你是我的部下,我是你的長官,你現在最好聽長官的話,不然回去我隨便寫個報告,你今生就升遷無望,永遠別想爬回我頭上。」
「人類,居然敢威脅貓將軍,你會有報應的。」
「我才想跟你們的總部抗議情報更新這麼慢啦!」
阿蒼勉強偽裝成我的寵物,乖巧地在我脖子上盤成一圈,順便偷偷用爪子掐我後頸作為報復。
我仔細地把展示廳裡所有的東西都看了一遍,每看一個就搖一次頭,最後坐在廳內存放的月形石柱仿製品旁嘆氣。
這裡展示了很多部落的東西,但是部落並不在這裡。
「有找到線索嗎,人類。」
「我才想問你勒,阿蒼。」
卑南部落有著大量的石製品。
大的有石棺、石階、石柱、石輪,小的有石碗、石刀、石箭、石矛。
以及一大堆精緻打磨過的玉製品。
有類似髮簪或是編織用具的圓長玉棒,有粒粒串起的玉項鍊,還有仔細打磨的人貓形玉玦––––雖然展示牌上寫著「人獸形玉玦」,但那個站在兩個人類頭上的「獸」,不管怎麼看都是貓!至少是貓科動物!
雖然不是沒有木製或陶製的器具,但整個看下來,還是這些玉石類的東西最吸引我的注意。
「卑南部落的人到底多喜歡打洞啊……幾乎所有的東西上都打了洞。」
「而且每個洞都圓到不行的喵,連我們貓將軍都不見得能打出那麼圓的洞。」
「別説你們,就算用人類現代的工具,也不見得能打出那麼漂亮的圓洞,而且有些洞還打在超小的東西上,那到底是怎麼打的啊?」
「不知道喵,祖靈貓有很多貓將軍還不了解的地方。」
「你們不是有長期合作關係嗎?」
「你會去認識你房東全家嗎?」
「……不會。」
「所以啦喵。」
「所以阿蒼,你到底有沒有看到可以帶我們找到部落的東西?」
「沒有,不過我從那個一隻貓站在兩個人頭上的人貓形玉玦裡看見,我們貓將軍從很久以前就征服了部落,統治了台灣,喵哈哈!」
「可是剛才路過的館員說,那很可能是獵人帶獵物回來的形象,你看另一邊也有鹿形的玉玦啊。」
「管你啊人類,總之我們征服了部落,征服了啦喵!」
「那麼,那些征服了部落的祖靈貓們,現在貓在那裡?」
「不知道喵~~這裡什麼都找不到~~」
「你很沒用耶,阿蒼。」
「你沒資格說我,人類。我至少有注意到這個月形石柱的功能是什麼!你卻什麼都不知道!」
「喔?不是拿來輔助蓋房子用嗎?」
我看了一眼身邊的展示牌,上面清楚明白地寫著,月形石柱的功能目前並不明瞭,但是日本時代前來台灣做民俗考察的學者鳥居龍藏,當時就發現了好多這種用途不明的石柱。只是原本在部落裡處處可見的石柱,都隨著時間過去,被開發以及開發之外的種種原因給推倒剷平了,現在只剩下文化公園外面那根還是原本的石柱,其他的不是殘缺品,就是像展示廳裡一樣的複製品。
這些月形石柱都有一個非常卑南的特徵,就是上面打了洞,而且是很大很圓的洞,讓人想不通到底是怎麼打的。
「你們人類或許真的曾經拿來當蓋房子的支柱用過吧,但那個是門喔。」
「門?什麼東西的門?」
「通往月球幻夢境的門,不過現在已經全部都失效了。」
「咦?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以前我在月球看過幾乎一模一樣的東西,做這麼高是為了確保只有貓上的去,上面那個圓洞就是連接地球跟月球的門。不過月球那邊的門保存的比較好,地球這邊的整個都壞光光,難怪後來都沒在用了喵。」
「地球跟月球到底是多早以前就連接在一起啦?」
「不知道。但我現在很確定,祖靈貓與貓將軍之間的交流,比我知道的還要早上很多很多喵。」
「你原本知道的是多早?」
「大概咖啡廳蓋起來那時候吧喵。」
「這些石柱隨便抓都是百年千年的歷史耶阿蒼,你不覺得你的歷史有點糟嗎?」
「上戰場的時候誰需要歷史啊?能爆打土星貓就好啦!」
「不過部落從前跟月球是連在一起的啊……」
雖然貓將軍咖啡廳的一切事物都非常現代化,不管怎麼看都是一間現代文明孕育出來的貓咪咖啡廳。但是這個「貓將軍度假中心」的歷史,說不定比我所能想像的還要更久、更長。
「啊,那個同學,剛剛那個來問部落在那裡的同學––––」
門口的館員找上我跟阿蒼。
「我剛剛去問了一下其他同事,大家幫忙想了一下,又查了一點資料,應該可以簡單跟你講一講,原本在這裡的部落遷移到那個方向。」
「真的嗎?」
「只是大概,不是確定喔,首先我們來看這張地圖。」
館員拿出一張台東地圖,指著我們現在的位置;我也拿出從小掌那裡複製過來的部落地圖,準備進行對照。
「咦?同學,你這張地圖怎麼很不一樣?」
「因為這張比較舊啦,部落呢?部落可能遷移到那個方向?」
「方向喔,現在的部落已經移動到台東市區裡,就是靠太平洋那邊,往棒球場的方向。不過現在的部落跟從前在這裡的部落不太一樣––––等等!同學!我想起來了!你這張不是部落的狩獵地圖嗎?」
「什麼是狩獵地圖?」
「就是每個部落自己代代相傳,告知後代子孫從那裡到那裡是部落的領土、狩獵區、禁區以及山上山下所有資源的超重要地圖啊!這麼珍貴的地圖,為什麼會在你手上?」
說到這裡,館員已經把手壓到我的部落地圖上,隨時準備拿過去仔細研究,或著說,已經打算拿去辦公室或研究室裡面了。
(喂,人類,部落地圖可是貓將軍最高機密事項喔!)
(我知道啦!)
我捏了一下阿蒼甩在我臉上的尾巴,趕緊收好部落地圖,準備離開現場。
「等等,同學!那張地圖再借我研究一下?好嗎?」
「那個,抱歉,我們還要找部落,趕時間,以後有緣再說吧。掰掰!」
「你手上的地圖可能是很重要的部落文獻啊!」
「快走人類!洩漏機密是要判軍法的喵!」
「下次!下次!下次啦!」
「喵?」
或許是因為聽見了阿蒼說話,也或許是對方不好意思真的追著我後面跑。
總之我跟阿蒼沒讓那個熱心館員拿走部落地圖,但我們也沒有取得充分的資訊,可以繼續尋找部落的方向。
「哪沒有啊人類。」
阿蒼不悅地撇著鬍鬚。
「剛才那個人類不是講了嗎,部落現在已經遷移到市區裡,所以我們直接往市區前進不就找到了嗎?」
「不過人家說的是『現在』的部落耶,而且還說了現在的部落跟從前不一樣。」
「我們又不是來做歷史考古的,找到現在的部落就很夠了啦喵!」
「這種找法沒問題嗎……?」
「還是你要冒著洩漏機密的危險,回去找人家?」
「不要。」
剛剛那一逃,讓我肯定下次見面時,那個館員絕對不會把我放掉。
「雖然有點對不起人家,不過就先這樣吧。市區在……我看看喔。」
文化公園的入口處,有簡單的台東地圖,以及腳踏車的推薦行進路線,剛好可以安全愉快地前往台東市區,也就是現在的部落所在的地方。
而且路線上就跟熱心館員說的一樣,有個棒球場。
「要走嘍,阿蒼。」
「快走啊,人類。」
阿蒼坐進菜籃裡,我騎著腳踏車,依循抄下來的腳踏車路線,開始前往台東市區。
然後我們就迷路了。
「你這是怎麼會迷路的啊喵!你他喵地圖是抄假的喵!?」
「我也不懂這怎麼會迷路的啊!誰叫他地圖畫的東西跟真正走起來完全不一樣啊!」
沒錯,我們剛剛從文化公園入口處抄來的台東市地圖是「錯」的。
不只內容不對,連比例尺也是錯的。
硬要說有什麼地方雷同的話,那大概就是純屬巧合的移動弧度吧。
不過我認為,就連這個偶然相似的移動弧度,大概也是因為我們迷路才會造成的意外結果。
就從我們照著那張錯誤的地圖,騎上「理應存在於火車站後面的腳踏車專用道」的地方開始說起吧。
依照地圖指示,火車站後有條觀光用的腳踏車專用道,專門指引像我跟阿蒼這樣的外地人跟外地貓,安全又優雅地避開危險的大馬路,還能一邊遊歷台東的各個公園與景點,優哉游哉地畫個大弧線,順利地前往台東市區。
但是那條腳踏車專用道卻不存在。
對,沒錯,不存在。
就算採用最寬鬆的標準,存在於那裡的,也只是一條給工程車進出用的碎石路,連動公用的小型怪手都還停在路邊!
在我的記憶與認知裡,腳踏車專用道應該是條堅實、穩固、容易騎又讓人心情愉快的路。但是現在我們面對的,卻是充滿碎石、隨時可能翻車、又會震動到讓你屁股痛得只能站著騎的不知道什麼路!
更慘的是只要我稍微站高一點,阿蒼就會立刻開始怪叫著「完了完了不要加速不准加速不可以加速現在已經抖這麼高了你再加速我就他喵的要變成太空飛喵飛出去了啊喵喵喵喵喵喵喵!!!!!!」
所以我只能很痛苦地維持半矮不高,隨時會被彈上來的腳踏車坐墊打屁股的彆扭姿勢,又慘又累地通過那條理應是腳踏車專用道的碎石路。
幸好在碎石路的盡頭,銜接的是一般的普通的柏油路,可以讓人跟車子正常行走,不用擔心翻車或跌倒的那種,非常正常又堅固的柏油路。
但是這裡不是什麼一眼就能辨識出位置跟方向的主要幹道,而是毫無特徵與方向指示的一般小路。小路兩旁蓋滿了同樣沒什麼特徵的民宅透天厝,而且全都空蕩蕩地沒有人居住的氣息。
在不存在的腳踏車道之後,緊接著是無人居住的住宅區?
這是在開什麼玩笑嗎?還是我們在不知不覺中遭到了土星貓的幻覺攻擊?才會陷入這種「不小心騎進某個渺無人煙地區」的詭異狀況裡?
「冷靜點,人類,如果真的有土星貓對我們發動攻擊,我們貓將軍不可能不知道!」
「但是怎麼可能會有這種房子全都蓋好好,卻沒人住的地方啊!」
「我也不知道!但我們現在也只能前進了啊喵!」
於是我們繼續前進。
繼續照著剛剛抄來的那張,錯誤的地圖,往更錯誤的方向前進。
「不錯喔人類,我感覺我們移動的弧線很接近剛剛那張地圖的感覺。」
「糟糕了阿蒼,我發現我們絕對走錯路線了。」
如果那張地圖是對的,前進到路線終點的我們,應該位於台東市區的入口。
但現在我們卻停在海巡署的大門口。
門口的衛兵端著槍,有點不安地望著我們,看來就算是台東本地人,也很少出現這種用腳踏車載著貓到處跑的怪人。
「阿蒼。」
「不要說,人類。」
「我們迷路了。」
「就說叫你不要說了喵啊人類!」
「可是我們就真的是迷路了啊!」
「你這是怎麼會迷路的啊喵!你他喵地圖是抄假的喵!?」
「我也不懂這怎麼會迷路的啊!誰叫他地圖畫的東西跟真正走起來完全不一樣啊!」
「喵你貓的是不會在迷路之前找人問路喔喵!」
「剛才你是有看到路上出現過那個人嗎?」
我們這一路騎過來,別說人了,連車子都沒看見。
彷彿就像是不小心闖進了台東的廢墟鬼城區,只是這裡的廢墟還沒開始變成廢墟,整個都很新。
而我們現在唯一能問路的人,就只有眼前這個海巡署的門哨衛兵。
「那個……你好,請問你知不知道,附近有個卑南貓的部落……或著說市區?棒球場?」
「抱歉我新來的,我什麼都不知道。」
「咦?」
「我只知道後面有個監獄,除此之外什麼都不知道。」
「你是義務役還是志願役?」
「義務役。」
「好吧算了不為難你……」
結果這個衛兵根本是新到任的菜鳥,對台東的認識跟我這個外地人差不了多少!
「這下應該怎麼辦喵……」
「我也不知道……」
「你怎麼可能不知道啊人類!你不是在山喵地喵恩怨爆發大勝負的迷宮項目把我們全都打敗了嗎?你不是每次都在說『住在永和的我,是不可能迷路的』嗎?」
「我從來沒說過那種話!而且現在我連自己在那邊都不知道,是要怎麼想辦法啦!」
不對,也不是真的完全沒有辦法。
「那個……抱歉,請問你這裡有地圖可以借看一下嗎?」
衛兵對我搖頭。
「或是你的手機有google地圖?」
衛兵對我大大地搖頭。
「我們不可以帶手機的!」
「……你們最近是不是有誰被抓到偷帶手機?」
「同學,知道就別問了……」
「那,我再問最後一個問題。」
「先說,我沒帶手機,也不應該跟你說話,被抓到就算是怠忽職守要洞八。」
「為什麼?」
「不知道,但是上面一直在說『兵不能閒,一閒就出問題;兵不能問,一問就出大問題。』」
「那我只是在自言自語,不是問你;你也不要用說的,用指的?可以?」
衛兵對我比出大拇指,表示OK。
「你不知道部落、市區或棒球場在那裡?」
衛兵繼續比出大拇指,表示YES。
「那麼你知道太平洋在那裡嗎?」
衛兵指向後面,監獄的方向。
「監獄那邊有路直通太平洋?」
衛兵比出大拇指,表示YES。
「我知道市區就在靠近太平洋那邊,所以我只要沿著監獄走向太平洋,應該就會看見球場,然後到達市區了,對吧?」
衛兵沒點頭也沒搖頭,看來他也不知道。
這個新來的真的是什麼都不知道。
好吧,算了,剛剛都說過了不為難他。
「走嘍,阿蒼。」
「我想回咖啡廳了喵……」
我們騎了沒多久,立刻就看到海巡署後面的那座監獄。
監獄的外牆很好認,因為它們總是又厚又高。
厚到讓人覺得貓應該會認為這很好磨爪。
高得讓人好奇貓到底有沒有辦法爬那麼高。
「這牆好高喔,阿蒼。」
「所以呢,人類,你想表達什麼。」
「你爬的上去嗎?」
「我為什麼要爬進監獄啊!騎你的車啦!」
「不然你從裡面爬出來給我看看?」
「差不多一點喔你喔喵!」
「但是我真的很好奇你……」
「你給我專心騎車啦喵!前面!前面有怪手開過來了啊喵啊啊啊啊!!!」
「那就來跟怪手錯車吧,咻~~」
「快靠邊啊喵!!!!!」
我們沿著監獄的外牆一路往下,來到了一處水門公園。
雖然路邊的門碑上寫著「卑南大圳公園」,但是那個大水門實在太顯眼了,所以我決定繼續稱呼這裡為大水門公園。
「哇,阿蒼你看,那水門好大喔––––」
「是啊好大喔,防洪用的嘛,最近剛好要刮颱風,你看那邊還有人在練習操作喵。」
「而且水門對面就是太平洋呢,太平洋也好大喔––––」
「是啊好大喔,太平洋看起來好荒涼喔喵,荒涼到讓人看不出來這附近居然會有市區呢喵哈哈哈喵。」
「可是為什麼這個太平洋能隱約看到對岸,旁邊還有橋呢?」
「一定是因為人類的科技力超乎我們貓將軍的想像,已經可以蓋八線道跨海大橋了啊喵哈哈哈哈。」
「阿蒼,我覺得我們又迷路了呢。」
「還用你說嗎人類喵嚇啊!」
阿蒼非常憤怒地對我炸毛哈氣噴鼻涕,但我滿腦子只有「完蛋了完蛋了找錯了搞砸了完全找錯方向了!」
我以為海巡署一定在海邊,海巡署門口那個新兵大概也很直覺的以為自己的單位就在海邊,但是我們都沒想到台東的海巡署居然是在河邊!
所以他媽的該死的太平洋到底在哪一邊!?
「再次把我們搞迷路的你打算怎麼辦呢?人類?」
我盡可能冷靜地想了三秒。
「我想憑直覺試試看。」
「你的直覺不是害我們迷路了嘛!還兩次!」
「害我們迷路的是錯誤的地圖,不是我的直覺。所以現在我要捨棄地圖,靠直覺來闖!」
「闖?」
「就是闖啊!」
我很小的時候曾經迷過路。
迷過一次非常非常嚴重的路。
那次迷路讓我在外面,背著書包,強忍著眼淚,逼自己移動了將近三小時才終於回到家。
長大之後回去看,我迷路的地方,跟我家之間的距離,其實只有不到三分鐘而已。
小時候的我,強迫自己要理性,要鎮定,一定可以找到回家的路,結果卻越走越迷路。
於是我領悟了一個很重要的道理:
就是人一定要相信自己!
「再說我小時候那次大迷路,要是一開始就憑直覺亂走的話,我他媽早就回家了……」
「等等!人類!冷靜點!理性點!這裡不是距離你家三分鐘的路口!而是遠離咖啡廳的台東啊!」
「少跟我理性!阿蒼!你搞革命的時候有打算冷靜嗎?反正我們都迷路到在太平洋的旁邊卻找不到太平洋了!還有什麼好怕!最糟不過是沿著河一路往下!總會找到太平洋的!」
「人類……你現在的精神狀況是不是不太穩定?」
「說什麼話啊阿蒼,你看我腳踏車騎的這麼穩不是嗎?」
「可是你剛剛卻故意跟大怪手錯車!你知不知道剛才我的鬍鬚都在怪手身上刮了幾次啦喵!」
「唉,阿蒼,在我們人類的世界裡,遇到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的緊急危難狀況時,有句話是這麼講的。」
我摸了幾下阿蒼的頭,勾勾他的脖子,搔搔他的下巴。
「『你要相信我啊。』」
「我才不相信你喵!」
「但是阿蒼你現在也只能相信我了,你看,我們的腳踏車接下來就要像是有十六段變速功能一樣,一路狂飆喔!」
「我要跳車了喵!我真的要跳車了喵!放我下去喵喵喵喵喵!!!!!」
我全力踩動踏板,向著眼前看見的小路一路狂飆。
雖然這輛腳踏車沒有變速功能,但是在決心靠著直覺硬闖的我心中,它就像是擁有十六段變速功能的無敵越野腳踏車!可以帶我衝過任何迷宮!到達任何地點!以任何我能感受到的方向!
「衝吧!阿蒼!我們要前往太平洋的彼方啊喵哈哈哈哈哈哈!」
「不要啊人類!放我下來!我要下來!喵––––––––!!!!!」
我們切過公園,騎上提防,沿著提防一路前進,然後九十度橫切進一條看起來很像是國道的大馬路!
我之所以會說那條大馬路看起來很像是國道,是因為有很大很大的砂石車在上面跑。在我的認知裡,很大很大的砂石車就是在國道上面跑的,所以那應該就是國道!
「興奮吧!阿蒼!我們現在可是騎在國道上喔!時速無上限的國道上喔!」
「聽你在胡說啦人類!國道有時速上限!而且腳踏車不能上喵!」
「咻––––」
「不准給我繼續加速啦喵啊啊啊!!!」
「但是阿蒼!你看我們正在遠離荒涼,前往文明的道路上啊!憑直覺亂闖沒錯對吧?你看我憑著直覺亂闖果然沒錯對吧!說不定等一下我們連那個不知道存不存在的棒球場都會順便……找到……」
「……喵你貓勒。」
我們同時看見了那座大大的棒球場。
因為上面寫著棒球場,所以不會錯的,那一定是棒球場。
原來我們一直找不到的那座棒球場,就在跟海巡署完全相反的方向。
跟地圖上畫的完全他喵的不一樣啊喵!
「幹你喵的貓!居然敢這樣欺騙我!他喵的我相信你耶地圖!」
「哈哈哈哈哈!看啊!阿蒼!這條路這麼寬又這麼大,路上的紅燈也都完全變成綠燈,這不就是正在呼喚著我們全速前進嘛!」
「給我衝啊人類!衝啊!」
「沒錯!我們必要前往太平洋啊呼哈哈哈哈哈哈!」
我早就已經放開了。
而現在阿蒼也徹底放開了。
雖然陰鬱的天色顯示颱風將至,不知位於何處的太平洋上吹來的海風也鹹鹹地讓人很不爽。
但是看啊!整條路上都是綠燈!天意!這是天意!是天意要我們全速前進!
「衝啊人類!來台東就是要飆腳踏車啊!不然還能幹啥喵!」
「沒錯阿蒼!台東縣政府應該用測速照相機把我們的樣子全部照下來!不然誰知道我們在這裡超速多少!」
「說的太好了人類!繼續加速!不要给他停!不要给他停啊喵喵喵喵喵!」
我們騎上了比剛才那條國道看起來更大條的大道。
不知道為什麼叫做馬亨亨大道的馬亨亨大道。
這個人為什麼可以獨享這麼大一條大道呢?不知道,大概是因為他很了不起或很偉大吧,比方說修建了這一整條超大道之類的。
但我很感謝他,真的真的很感謝他。
因為這條馬亨亨大道,正順利地引導我們,一路前往太平洋!
「聞到了人類!我聞到了喵!」
「是啊阿蒼!我也聞到了喵!」
是海的味道!
「喵哈!」
「啊哈!」
我們滑過市區的邊緣,衝過馬亨亨大道的盡頭,經過一棟不知道該不該算是廢墟的白磚屋後,直達一看就知道是太平洋的終點!
「到啦喵!到啦喵!終於他喵的到啦喵!」
「到了……沒想到真的到了……我們終於到了……!」
全速奔馳的腳踏車,被柔軟的沙灘咬住輪子,不得不開始減速。
阿蒼搶先一步跳下菜籃,直奔那一望無際,看不到任何人造建築物的海平線。
我也丟下腳踏車,徒步跑向被阿蒼搶先一步跳入的太平洋。
「喵哈!」
「哇哈!」
「冷靜點阿蒼!我知道貓看見這麼大的地方就會抓狂!但是你不會游泳!我才會啊!」
「你才冷靜點啦人類!我知道人類看見海就會發瘋!但是你們不懂大海,貓才懂啊!」
太平洋的海水冷冰冰的,冷的直透胸口,冰得直達內心。
但是在怎麼冰涼的海水,都無法阻止我們這一刻的激動!
沒錯!我們!終於!找到他媽的太平洋了!
「是太平洋啊!PACIFIC OCEAN!!!」
「喵––––––––!!!!」
海浪把我跟阿蒼拋回沙灘上。
於是我們再次投身太平洋!
「嗚哇哈哈哈!」
「喵啊喵哈哈!」
颱風將至的太平洋,看起來陰陰的,還不斷以潮水把我跟阿蒼丟回來,不許靠近,簡直就像個正在耍脾氣的小傲嬌。
「別害羞啊太平洋,你看我跟阿蒼可是特別從咖啡廳跑過來看你耶!」
「沒錯喵!沒錯喵!不要害羞啊太平洋!快點感受我的愛!讓我把氣味蹭上去啊喵!」
太平洋再次把我跟阿蒼打回沙灘上。
「所以說,人類。」
激動過後,隨之而來的總是更為洶湧的冷靜思潮。
「我們他喵的剛剛到底是在迷路迷什麼心酸的?」
「問你們啊,誰叫你們貓將軍從不更新地圖情報!」
「怪我嘍!」
「當然怪你啊!什麼軍事機密!根本只是不知道幾百年沒更新過的舊情報!你們貓將軍的高層都是在混罐罐吃的嗎?」
「喵的你是要我一個只有稍微搞過革命的普通貓將軍怎麼去監督高層喵!」
「你們自己不監督,難道是要我一個人類下去管嘛!」
『話說回來,你們到底是來台東幹什麼的喵?』
「不知道……大概是來看太平洋的吧……」
「人類……你剛剛在跟誰講話啊?」
「不是你嗎?阿蒼?」
阿蒼搖搖頭,我左右張望,然後我們看見背後出現了一隻全身散發著彩虹光澤的大雲豹。
這隻彩虹大雲豹的尾巴又粗又長,肌肉線條也非常清晰,一看就知道充滿力量。臉上跟身上也有不少新舊交錯的傷疤,是個無須多言的猛將!
「為什麼已經絕種的雲豹會出現在太平洋?」
「冷靜點啊人類!這不是普通那種會絕種的雲豹!這位可是祖靈喵大大!」
「祖靈貓?祖靈貓有這麼容易登場的嗎?」
彩虹大雲豹舔了一下鼻子,用一種滄桑、粗啞,但是很有磁性跟共鳴的聲音說道:『沒錯喔喵,我就是這邊部落的守護祖靈喵。還有我在文化公園那邊就注意到你們了,只是你們都沒注意到我,也沒發現我就窩在公園那個石柱後面睡覺,更沒察覺我一直跟在你們後面喔喵。』
「那我們剛才迷路到底是再迷三小?」
「這種事情我也不熟啦喵!總之對祖靈貓大大要有禮貌!知不知道!」
「為什麼?」
「因為祖靈貓的地位等同前線指揮官啊喵!」
阿蒼趕緊跑到彩虹大雲豹面前蹲坐端正,輕晃著尾巴問好。
「祖靈貓大大您好!我跟這個人類來自永和的貓將軍咖啡廳,前來尋找部落喵!」
『永和?喔,雷朗仔那邊喔。』
祖靈貓彩虹大雲豹瞇著眼睛,抬起後腳搔了幾下脖子。
『所以你們兩隻「台北俗」來找部落做什麼?』
「請傳授我們部落的味道吧!」
『嗯喵?可是我們部落現在已經沒味道了喔。』
「啊?」
『邊走邊講吧喵,要是引起圍觀就不好玩了喵。』
彩虹大雲豹輕甩著那粗細適中的健壯長尾巴。
『來吧喵,回部落的路,可要跟好。我們卑南貓部落跟雷朗仔那裡可是不一樣的喔喵。』
~~
卑南貓的部落不在很遠很遠的深山裡,而是藏在很深很深的市區裡。
『以為部落就一定躲在山裡,那是一種錯誤的刻板印象喔喵。』
(要不是有外人闖進來,我們大多數的部落也不會被逼到山裡去嗎喵。)
『部落就是部落,沒有在分山地或平地的喔喵。』
(山地平地的區別,也是外人闖進來以後擅自決定的喵。)
『還有,以為來自部落就不會使用一些現代用語,更是錯誤的刻板印象喔喵。』
(不過有些現代用語部落真的是跟闖進來的外人借用的啦,比方說漢人要唸成壞人之類的。)
『真正的部落可是很先進的,只是資源很不充足而已喔喵。』
(因為資源都被闖進來的外人搶先用掉了啊喵哈哈哈喵。)
『還有我一直「喔」來「喔」去,不代表部落喵都是這樣講話的喔喵,只是我個喵比較喜歡「喔喵」而已喔喵。』
(只是很多外人應該都會覺得,要「喔喵」一下才像部落喵吧喔喵~~)
彩虹大雲豹帶著我們漫步在台東的市區裡,以一種當地貓才會知道的路線跟步伐,引領我們漸漸進入卑南貓部落所在的地方。
那是在不特別熱鬧,也不特別不熱鬧的一條大馬路旁邊,看起來就像是部落文化保存區的區塊裡,除了貓帶路之外,根本不會注意到也不可能被找到的地方。
這裡沒有刻板想像中,部落一定會出現的石版屋或木造屋或茅草房,就算有,也是搭配鋼筋水泥建材搭起的現代建築物。
要不是彩虹大雲豹停下腳步,回頭笑瞇瞇地看著我,我還真不會想說,這裡就是卑南貓部落所在的地方。
畢竟這裡就連等同於卑南部落歷史標誌的月形石柱都沒看到。
而且也沒有我跟阿蒼在文化公園那裡看見的木製少年會所,或是石版磨出的階梯、輪子、以及大量打好洞的器具。
但是文化公園展示的都是歷史文物,現在的卑南貓部落不見得會全部保留下來,畢竟時代也是會進步的,總有比石頭跟木頭更好用的方便材料嘛。
『怎麼樣啊喵?第一次來到部落的感想是?』
彩虹大雲豹瞇著眼睛看著我。
「呃……嗯……還滿普通,滿正常的?」
『也就是説你原本想像的部落很不普通也不正常嘍喵?你是不是以為說,會看到一群五顏六色穿著奇裝異服的貓咪在地上唱歌跳舞啊喵?』
「不是……!」
『還是説你以為會看到,我們還在拿石頭製的車輪當玩具?那對於鍛鍊小小喵的體魄很有幫助,所以我們多少有保留下來喔,想被玩玩看嗎喵?』
「不……不用客氣……!」
『啊,還是你在想說,「怎麼沒看到月形石柱,這裡真的是卑南貓部落嗎?」』
「所以部落裡真的都有那種石柱?」
『有啊,不過現在沒有了,壞掉了。連可以招待客人的食物也都沒有了,光光了。』
「啊……嗯……」
『所以我才說這個部落已經沒有味道了嘛,喵?』
「這個……這個嗎……」
這種讓人如坐針氈的導遊行程,我他喵的還真的是第一次遇到……
『那麼你呢?叫做阿蒼的小小貓將軍喵?第一次來部落,覺得部落怎麼樣?』
「我已經過了一歲,成年了,祖靈貓大大。」
『抱歉抱歉,我變成祖靈貓滿久了,所以在我看來,大家都是小小貓喔喵。』
「還有,我覺得這個部落怪怪的,不太自然,跟我以前聽教官還有學長講過的不一樣。」
『那大概是因為你的學長跟教官根本連地球都沒來過吧喔喵?」
「…………」
阿蒼的鬍鬚微微顫抖,看的出來他有些生氣。
(祖靈貓的嘴都這麼壞嗎?阿蒼?)
(不知道,我以前只聽教官跟學長們提起,從來沒跟真正的祖靈貓說過話。)
『竊竊私語不好喔喵,在部落裡,有意見跟想法就應該大膽提出來,大家一起思考跟討論嗎喵。』
(幹,我真的要說了喔,阿蒼。)
(住口啊人類!這位祖靈貓大大跟我們咖啡廳那個已經絕種的雲豹小孬孬不一樣!真的可以一爪把你整個人打飛到衛星軌道上!)
「部落貓都跟閣下這位祖靈貓一樣,對外人充滿扭曲又不健康的黑暗情緒嗎?」
『喵哈哈哈哈喵!沒有啦,只是最近部落多變化,身為部落的守護祖靈喵,我總是要比平常更加謹慎小心一下喔喵。』
「多變化?像是?」
『像是這樣––––』
彩虹大雲豹身上的彩虹光澤開始增長,看起來就像是發動貓將軍特權,在地球上開啟部分幻夢境空間後,使出聖光的貓將軍一樣。
就連他那又粗又長的尾巴也跟著炸開了毛,有什麼事情讓他很興奮……不對,是很生氣嗎?
『沒反應?不過你們這個反應也很可能是欺瞞我的喔喵––––』
彩虹大雲豹突然對我的腦袋揮出真的可以把我整個人轟上衛星軌道的巨爪!
「什––––!」
「人類!」
阿蒼緊急發動護體聖光,衝上來替我彈開了彩虹大雲豹這突來的一爪!
「祖靈貓大大,我不清楚您對部落之外的貓跟人類有什麼意見,但我們兩個再怎麼說,都是從咖啡廳直接派出來的使者,您什麼都不講清楚,直接就這樣發動攻擊,要是讓月球總部知道的話,對雙方的關係都不好!」
『那種事情等你擋下我第二招再講!』
「喵!」
彩虹大雲豹甩動尾巴,把阿蒼整隻貓都捲上天!
「我們貓將軍跟您們部落貓之間應該沒有動手的理由啊喵!」
『但是我有保護部落的絕對責任!我已經不再相信話語、氣味跟外表!所以給我動爪吧喵!』
「嗚喵啊!」
彩虹的光澤與蒼茫的聖光在豹爪與貓爪之間炸開了一叢又一叢不斷變形消散的虛靈煙火,那是阿蒼跟彩虹大雲豹交爪後,從彼此身上刮下來,還帶著光暈的些許細毛,看起來就像貓咪打架過後的現場––––不對,現在的確就是貓咪打架的現場,只是打起來的不是普通的貓咪,而是貓將軍跟祖靈貓!
『能扛住我兩拳的聖光,還有這個很像是小貓總教官她們調教出來的拳路,你們真的是貓將軍啊?』
「我們當然是貓將軍啊廢話!」
「如果我們不是貓將軍咖啡廳派來的,請問我們怎麼會有這一張地圖呢?」
我拿出從小掌那裡複製來的貓部落地圖,彩虹大雲豹立刻收起尾巴上炸開的毛,連剛才那充滿惡意的口吻,以及擺明就是跟貓將軍聖光打對台的彩虹光澤,也都一併縮了回去。
『唉呀早拿出來嗎喵!大掌的簽名不是超好的證據嘛!害我浪費了珍貴的力氣……你們人類就是這樣不機靈!才會搞到部落跟你們人類總是談不來啦喵!』
彩虹大雲豹不好意思地微微甩動尾巴,蹭到我跟阿蒼身邊坐下。
『看你們找部落找的這麼瘋,我真的以為你們是那些土星貓派來的探子勒喵。』
「你說誰!」
「土星貓!」
『我已經不太記得那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嘍喵,畢竟貓記仇只記三天,但是記恨可以記上幾萬年嘛。』
彩虹大雲豹告知了我們,為什麼卑南貓部落最近都沒有消息,以及剛才對我們發動攻擊的原因。
『因為土星貓正在入侵部落,而且幾乎勝利了喵。』
「什喵!」
這個消息讓阿蒼的尾巴聳立炸開,臉色也瞬間刷白,比他全身的白毛還要白。
『一開始真的超突然的喔!轟隆一下喵嘩啦就冒出好幾隻有夠大又有夠醜的寶石反光怪物來,要不是跟你們貓將軍有結盟,還真的會不知道那個叫做土星貓就被打爆。真的是幸好幸好喵~~』
「我記得部落裡應該有跟貓將軍總部建教合作的踩點貓將軍啊?」
『是啊小蒼蒼,你記得一點都沒錯喵,那個踩點的貓將軍還都是我們部落自己貓呢喵。只是土星貓這次使出了你們沒講過的戰法,把我們的踩點貓將軍給幹掉了喵。』
「怎麼可能!貓將軍是不可能被幹掉的啊喵!」
『對,你們貓將軍不死,所以頂多是被打跑,不可能被打死或打倒。』
「那土星貓到底是怎麼幹掉貓將軍的?」
『我也不知道喵,我只知道那個勇敢的貓將軍突然臉色變了一下,然後就整隻貓消失不見了。』
「啊?」
『「啊」也沒用,我知道的就只有這樣。不然你要幫我問問看,當時在最近距離見證那場莫名其妙之戰的三小喵嗎?』
「三小喵是誰?」
『是我們部落最近剛生的小小喵啦,一共三隻,平常都玩在一起,所以合起來叫三小喵。我記得他們在那之後,就經常躲在這裡玩。』
彩虹大雲豹帶我們走到一輛充滿現代軍武風格的裝甲車前。
草綠色的數位迷彩,以鉚釘固定的傾斜裝甲,八個厚重的越野大輪胎,加上車頂的鋼鐵貓耳朵下,又粗又長的戰車砲管。
「……為什麼現代軍隊的戰鬥裝甲車會出現在這個地方?」我問。
「喵的為什麼貓將軍最新銳的雲豹甲車會出現在這個地方!」阿蒼也問。
『因為建教合作啊喵。』
「啊!這個料號!這不是隔壁的隔壁的隔壁的點三五七六六八小隊說要去偷偷埋掉的多餘料件嘛!喵的我還想說他們是怎麼埋的,埋到監察官怎麼挖都挖不出來,原來是直接丟到地球上喔喵!」
「阿蒼,你們貓將軍內部的管理是不是很有問題啊?」
『說什麼呢人類,反正裝備最終都是要給貓用,所以重點不是多不多餘,而是有沒有用啊喵。』
雲豹甲車的車頭燈突然閃了一下,車身也瞬間發動,但隨即煞車停下!
三隻虎斑小小貓合力頂開甲車的艙蓋,探頭出來對我們生氣地喵喵喵。
「爺爺你們好吵!還擋路!」
「就是喵!這樣我們要怎麼專心練習開車喵!」
「不趕快讓我們熟練開車的話!下次那些噁心喵來找碴要怎麼辦喵!」
『可是爺爺我都打不太過那些噁心喵,你們三小喵是要怎麼靠車子打贏對方?』
「那是爺爺你不懂這輛車車的厲害!」
「就是喵!大哥哥跟我們講過很多,這輛車車很厲害的喵!」
「所以我們一定要趕快把這輛車車開好!代替大哥哥去打爆那些噁心喵的喵!」
『說到大哥哥,你們三小喵來跟這兩隻雷朗仔講一下,你們看到大哥哥跟噁心喵打到最後,是發生了什麼狀況?』
「爺爺你不是說不相信喵?」
『我不相信,但雷朗仔說不定會信喵。』
「真的喔。」
「要相信喔。」
「不相信就打你們尾巴喔。」
彩虹大雲豹,您是不是把養育孫子的責任偷偷推給我們了啊……
『雖然我不是貓將軍,但我也還算是聽的到你們人類心裡的悄悄話喔喵。』
「那你一開始還認為我們是土星貓的探子?」
『我說過,我已經不相信話語、氣味跟外表了。那些土星貓在消滅駐點貓將軍之前跟之後,可是好幾次變化過外型跟氣味,企圖用話語把我們部落給整個騙去呢喵。但那些傢伙不管再怎麼騙,都弄不出真正的護體聖光,所以我才只好跟你們稍微動爪一下。』
總覺得這趟部落之旅好像被捲進不得了的某件大事裡了……
『打從你們被派來這裡之前,你就已經被捲進不得了的大事了喵,人類。』
彩虹大雲豹用那厚厚的肉球拍拍我的手掌。
『剛剛我才注意到的,大掌偶爾也會握到好貓嗎喵。』
「你說什麼?」
『沒什麼沒什麼,只是稍微有點感慨,不過比起感慨,現在是土星貓的事情比較重要吧喵?』
說的也是。
比起在意貓將軍或祖靈貓們曾經說過哪些令人搞不清楚內幕的話語,處理好眼前的土星貓問題才是最重要的。
甚至比咖啡廳正在延燒的罐罐危機更重要!
一度以為被打跑的土星貓,不但沒有跑,還反過來在台東的卑南貓部落發動侵略。
就連我這種不是貓、不是將軍、不是軍人的普通人類都能聽得出來,這是何等重大的問題啊!
「那麼我們要開始說了喵。」
「要開始了要開始了喵。」
「聽仔細喔喵,要相信我們說的喔喵!」
三小喵抬頭挺胸地在雲豹甲車的車頭上坐正坐滿坐好。
黃色、橘色、淺灰色,三隻小貓坐在一起,看起來居然有種奇妙的漸層波浪效果。
但這對他們的說故事能力並沒有額外的加成效果。
「那是好多天以前的事情了。」
「多到很多很多天以前,多到我們不記得到底有多多天那麼多天。」
「那隻噁星喵突然就從天上掉下來了喵!」
「但是正在叫我們乖乖吃飯的大哥哥貓上就發現了喵!」
「發現了還衝出去了喵!」
「衝出去貓上就開聖光了喵!」
「開聖光就打上去了喵!」
「然後他們就一直喵喵喵喵喵的對打。」
「不對啦,是喵喵––––喵喵喵!的對打。」
「明明就是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當時怎麼對打都好啦,麻煩你們講重點好不好。」
阿蒼已經不太耐煩了。
「「「這就是重點啊/喔/喵!!!」」」
但是三小喵根本不鳥他,繼續用他們那打鬧式的步調往下講。
如果繼續用三小喵的方式說話,這個很短的故事會被拖成三倍長,所以這裡先用我這個人類的眼光以三倍速統整一下。
在至少三天,最多三百,但最可能的時間是差不多七十到一百天前,有一群土星貓跑來侵略部落。
土星貓第一擊就先把立在部落的月形石柱轟斷,讓部落無法跟月球總部直接聯繫。
接著踩點貓將軍立刻反應,非常神勇地開了聖光衝上去跟對方拼。
但是就在踩點貓將軍把對方壓在地上,準備一爪轟散對方的腦袋時,土星貓不知道跟踩點貓將軍說了些什麼,踩點貓將軍突然就整個眼神渙散,表情茫然,迷迷糊糊地就消失掉了。
然後部落就陷入了不斷被土星貓騷擾,而且無法跟貓將軍月球總部取得聯絡與支援的窘境。最後只能靠祖靈貓彩虹大雲豹,以部落的聖光系統,也就是七色彩虹光勉強扛住戰局,不至於被土星貓以暴力強奪。但是接下來的每一天,土星貓都不斷前來騷擾部落,試圖以誘騙、恐嚇、威脅等方式,要彩虹大雲豹把部落的主權交出來。
彩虹大雲豹臉上跟身上那些比較新的傷口,就是這段時間造成的。
「這麼說來,剛剛你跟阿蒼對爪的時候,身上確實有覆蓋一層跟護體聖光很像的彩虹光芒。」
『那個喔,可是部落才有的七色彩虹聖光喔喵。那也是很久以前我們跟大掌打合作契約的時候,從貓將軍那裡取得的新技術,還為了維持部落的自治權,採用了跟貓將軍那種依賴幻夢境空間才能發動的聖光完全不同的系統。不過以現狀來看,反而是因此吃了大虧啊喵。』
「怎麼說?」
『貓將軍的聖光,強度是固定的,因為那種聖光的來源是幻夢境空間;但我們祖靈貓的七色彩虹,強度是看部落的,因為我們的來源就是部落的強度––––或著說是富有度。』
彩虹大雲豹落寞地笑了一下。
『然後就跟你看到的一樣啦喵,我們部落不是不先進,但就是非常沒有資源。大貓都為了部落,不得不出去討生活,小貓嗎,也就真的只剩下兩三隻了喵。』
「除了這三小喵以外,還真沒看到其他的貓呢。」
『因為部落已經衰落啦,跟大掌找我們合作的時候不一樣,人類的部落不斷被逼退,為了守護他們,我們祖靈也只好一起跟著搬遷。但是再怎麼小心也是會掉穀子的,加上舊的部落也需要至少留一隻在那邊顧滿顧好,不斷遷移的結果,就是現在這樣––––只剩下我一隻祖靈大喵喵啦喵哈哈的喵。』
對於台灣的部落歷史我並不清楚,學校的課本從來不對這點講述太多,我也不知道該去那裡找這些資料,而且也從來沒感興趣過。頂多就只是知道「先有歐洲人跑來借地做生意,接著又有很多漢人渡過黑水溝來討生活,最後大家都跟部落借人借地還一借就再也沒還回去,甚至還有詐騙詐欺等事情」這種程度而已。
不過聽彩虹大雲豹這麼講,我總覺得很對不起。
「果然是因為我們『外人』闖進來的關係嗎?」
『啊喵你貓啦喵,時間都過去這麼久了,外人也早就不外了,現在是資源分配都不給部落的問題啦。』
彩虹大雲豹用力地舔了一下胸口的毛。
『部落的年輕人也好,年輕喵也罷,大家都為了給部落帶回更多資源而出去了,以前資源就在我們旁邊,現在我們卻得為了資源離開部落,簡直就是變成游牧民族了嘛喵。人類的政府也真是的,一直說會照顧部落,會照顧部落,照顧部落哪是來找人喝酒交朋友而已啊,把資源拿進來啦拿進來喵!該有的要有,部落才會富有啊!不過你們貓將軍還算不錯啦。』
彩虹大雲豹用尾巴拍拍貓將軍丟在這裡的雲豹甲車。
『雖然能給我們的不算多,但該有的都有了,甚至還會有貓偷偷塞給我們這樣的好貨。只是這個車車好像對付不了土星貓就是了喵。』
「爺爺你又講這種話!」
「這個大車車明明就很厲害的!」
「大哥哥說過這輛車車很厲害的!」
『啊可是這輛大車車就是一直派不上用場啊。』
「「「那是因為爺爺太大隻/不會開/不懂啦!!!」」」
『你們這三隻臭小喵!』
「喵啊!爺爺又抓狂啦!」
「逃命啊!」
「救命啊!」
『快跑喔,快去躲起來喔,沒躲好的就會被爺爺抓出來舔毛喔~~喵~~』
「阿蒼。」
在彩虹大雲豹跑去跟三小喵玩的時候,我敲敲雲豹甲車,叫裡面的阿蒼出來跟我交換一下情報。
「你怎麼看?」
「這輛雲豹甲車很讚喔,比總部說的還讚喔,武裝齊全,裝甲也厚,還有獨立的聖光認證與增幅機能,真的以這個規格投入量產的話,絕對可以把土星貓碾成渣喔。」
「我問的不是軍武啦,他們說踩點的貓將軍打一打就突然消失掉的那個狀況,你怎麼看?」
「我想應該是真的。」
阿蒼甩著尾巴從雲豹甲車裡跳出來。
「還記得我們是為了什麼跑來這裡吧,人類。」
「記得啊,為了看太平洋嘛。」
「在看太平洋之前啦!」
「罐罐危機啊……」
「原來白毫大人沒有唬爛我們,貓將軍真的只要頓悟就會飛升出這個物質宇宙了喵。」
「雖然不清楚那個跑來攻擊部落的土星貓到底是講了什麼,才會讓踩點貓將軍瞬間頓悟飛升。但我想這應該可以視為,土星貓已經掌握某種程度的貓將軍機密了吧?」
「所以回去以後你得立刻往上報喔,人類。」
「啊?為什麼是我?」
「因為現在你是我的上司,上司要負責做任務回報啊。記得要用貓將軍文書寫,不准用人類的文字喔喵。」
「那阿蒼,我這個上司現在授權你,不,命令你回去以後負責回報!」
「我抗命!不要!」
「你居然抗命!不怕被判軍法嘛!」
「有本事你判啊,區區的照相打字官也想判我實戰單位軍法,你是不是搞錯自己的權責啦喵~~」
「你這個死阿蒼……」
「我可不會幫你喔喵,連字典都不會借你喔喵。」
「你們貓將軍的文書有字典喔?」
「那當然,不然怎麼翻譯成你們人類的文書給你們下命令啊?」
「貓將軍文書有翻譯成人類的文字過?」
「有啊,以你們的歷史來說,最有名的就是那個喵喵喵比法典還是十大養喵戒律之類的吧。我只記得是寫在石版上要給你們知道怎麼照顧貓咪用的,不過好像還沒寫完,只寫了十條大綱就不小心被踢下去了喵。」
「你是想跟我說十誡其實是貓咪寫給人類的養貓守則嗎……這種話講出去很可能會被公幹到飛天喔的喔!你不要害我喔!」
「我沒說,是你說的啊。」
「喵的我就知道你都在陷害我!」
「喵呼呼,我可是隨時都想著要奪權呢,人類,你最好隨時小心自己的尾巴後面––––!」
阿蒼的臉色驟變,就在遠處的天空閃過一道雷光的同一時間。
「打雷了?可是沒聽到聲音啊?」
『那不是打雷。』
彩虹大雲豹非常不悅地甩著尾巴走過來,背上掛著剛被舔完毛的三小喵。
『那些土星貓又來了,而且這次可是採取高壓手段呢喵。』
「土星貓––––!」
「慢著!人類!不要慌」
阿蒼按住我的袖子。
「從現在開始就是我這個貓將軍的專業了,所以聽我指揮,就不會有事。」
「……我能相信你嗎?你不是隨時想幹掉我好奪權嗎?」
「我再怎麼垃圾也不會搞出不顧戰局陣前奪權的混蛋事啦,你以為我是你們人類喔喵!」
「那,我該做什麼?」
「去給貓隨便找個地方躲好。」
「喔。」
「還有你相機有帶吧?」
「有,不過這趟還沒什麼機會拍照,底片剩下不少。」
「很好,記得幫我多拍幾張,在部落幫打土星貓,這可是絕對能登上報紙頭條啊喵!」
「……你是想利用我幫你衝聲望嗎?阿蒼?」
「你要保命,我要升遷,各取所需嘛喵。」
『那我幫你把對方帶到容易下手的地方吧。』
「一切就拜託你了,祖靈貓大大。」
「我們也要上!」
「沒錯!這次換我們上!」
「開車車了喵!」
『啊!你們三個臭小喵!』
三小喵不聽彩虹大雲豹的話,砰咚砰咚從他背上跳進雲豹甲車裡,沒兩下就發動引擎,把整輛車給開走了!
『可別撞壞東西啊……』
可惜彩虹大雲豹剛說完,不遠處就傳來撞車的聲響。
『我們部落的小喵真的是喔喵……』
起霧了。
不知道是因為氣溫驟降,導致靠近地面的水氣變成霧。
或著這些霧,是來自土星貓。
「探路的第一波掃描來了!人類,快去躲好!我也要去埋伏了喵!」
阿蒼轉眼就沒了蹤影。
我也聽從阿蒼的指示,連忙跑進旁邊的一棟石版水泥屋裡。
在霧氣揚起到腳踝這麼高的時候,一波令人毛骨悚然,不知道該不該說是「貓叫」的恐怖聲音在整個部落裡迴盪!
這就是阿蒼說的「掃描」嗎?
「親愛的,祖靈貓大人,您好啊。」
六隻顏色詭異的黑貓撥開霧氣,扭動著身體往彩虹大雲豹靠近。
他們扭動身體的方式,完全不是貓該有的模樣。比較像是電視訊號接收不良時,那種幾乎把整個身體扭成兩截的詭異模樣。
這跟我記得的土星貓長的不一樣,但現在我也無力去深究了。
光是看到他們那扭曲著移動的樣子,就讓我頭痛欲裂又想吐得不得了,但是現在要是兔出來的話,我肯定會被土星貓抓包,阿蒼的埋伏大概也會被破壞掉。
所以不能吐!忍住!不能吐!
「我還以為,部落多了貓,結果好像跑掉啦?」
六隻土星貓扭曲著身體,對彩虹大雲豹發出尖銳的怪笑。
彩虹大雲豹不爽地來回甩動尾巴,稍微加強了身上的彩虹光芒。
「別急著打架,啊,祖靈貓大人。」
「我們可是給部落帶來了很好的,條件。」
「只要放棄跟貓將軍的合作。」
「轉跟我們結盟,做個簡單的主權移交。」
「接著部落要多少資源,就有多少資源喵。」
「貓草什麼的也都可以,嗑到翻嗑到爽。」
「「「「「「怎麼樣,真的不考慮一下,把部落的權力轉讓給我們喵?」」」」」」
六隻貓的聲音疊在一起,讓我的腦袋鏗鏘作響。
這些土星貓真的很詭異。
不管是他們原本那巨大又噁心的寶石晶體外型,或是現在這種不良訊號般的扭曲身影,他們的一舉一動,總是讓我頭痛個不停!
「部落不是都已經衰落成這個樣子了喵?」
「反正人類跟貓將軍都不把部落當一回事喵。」
「就連你們好久以前跟貓神大掌簽約用的部落地圖,也都已經超過兩千年沒更新過了喵。」
「但我們土星貓不一樣喔。」
「就算你曾經反抗過,只要投降就一律沒問題喔。」
「還是説你想要繼續反抗?我們這次可是來了六隻,你一隻絕對打不過的喔喵。」
「「「「「「來!投降吧!放棄吧!你們的部落主權只不過是在我們土星貓跟貓將軍對抗中毫無自由的棋子!不管再怎麼宣稱自治或自由,都只是虛妄的想像!你們堅持了這麼多又這麼久,最後還不是會被人類欺壓!被貓將軍拋棄掉!」」」」」」
「放棄不是壞事喔喵。」
「放棄也是勇氣喔喵。」
「承認自己交錯了朋友,才是正確的喔喵。」
「再說你們部落貓的祖先,也是我們土星貓啊喵。」
「大家都是貓,何必這樣互打?」
「現在正是結合土星跟地球的貓,一起把那些破壞和平穩定的貓將軍從月球趕出去的好機會啊喵。」
「「「「「「都講成這個樣子了,你應該會做出最聰明的選擇吧,祖靈貓大人啊!」」」」」」
『……你們白痴啊?』
「「「「「「喵?」」」」」」
『部落是我們的家,可以搬遷,可以變化,但是我,他喵的,絕對,寸土不讓!』
彩虹的光芒追著利爪,劃破了那六隻身形扭曲的電波貓!
六隻土星貓的身影在燦爛的彩虹光芒裡粉碎崩解。
緊接著一隻像是寶石晶體構成的詭異超大貓,從被彩虹大雲豹一爪撕裂的電波雜訊裡升了起來。
那隻寶石貓的體型比彩虹大雲豹還要大上好幾倍,幾乎跟房子一樣大。
這才是我熟知的土星貓!
『果然還是只有你,我就想怎麼會變出六隻嘛,都是幻覺,就跟你們土星貓講過的所有承諾一樣。』
「抵抗是無用的,部落貓。我們土星貓已經掌握地球很多很多的土地,你們不管再怎麼抵抗都無效!」
『不管你們掌握了什麼,光看你囉唆了這麼多次,用了這麼多花招,結果還是連我一隻老貓咪都說服不了,就知道你們土星貓絕對沒用的啦喵。』
「你––––」
阿蒼一口咬上土星貓的喉頸!
他的動作快到我的眼睛完全追不上,只看見最後阿蒼咬住土星貓喉嚨,停在半空中的那一瞬!
為了避免土星貓發現自己,阿蒼似乎一直沒有發動聖光,而且完全以貓的方式壓低身體、靠近獵物,直到發動攻擊完成的那一瞬間,才一口氣以貓將軍權限展開幻夢境領域,在來自幻夢境的地球光芒照耀下,發動絕對能夠毀滅土星貓的聖光!
「咦?」
但是不知為何,阿蒼的聖光居然對這隻土星貓無效!
以前戰技教官哇殺,或是專門打混摸魚的襪襪戰隊,都能在開了聖光以後,把土星貓當成玩具一樣痛打。
但是現在發動聖光的阿蒼,明明一口咬住土星貓的脖子,卻無法造成什麼明確的損傷!
「我們也是會進化的!」
巨大的土星貓像是抓癢一樣,抬起後腳把阿蒼抓到地上,重重地踩下!
「哼喵喵,雖然處理的時候很痛,但是徹底打磨身體,提高反光度跟折射率之後,果然可以有效抵擋你們那個奇怪的聖光啊喵!」
「你們是從那邊打聽到這種技術的?」
「誰會說啊喵!去死吧貓將軍!現在就給我死吧!」
「貓將軍他喵的死不了啦喵!」
土星貓的大爪朝阿蒼的腦袋揮下。
阿蒼縮起身體,鑽進土星貓壓住自己的爪子下方,讓土星貓更難打到他。
彩虹大雲豹也七色彩虹全開,猛力把土星貓撞開!
「哈啊!」
捲成一團的阿蒼,在脫離土星貓的大爪壓制後,立刻像飛箭一樣射向土星貓!
這次的目標依然是喉嚨,只是阿蒼這回使出的不是撲咬,而是飛抓,還加上扭身蓄勁的迴旋,簡直就是可以命名為「聖光飛貓鑽」的華麗招式了!
但是阿蒼的聖光飛貓鑽才飛到一半,包覆阿蒼的聖光就消失了。
「咦?啊?喵!」
土星貓一爪把阿蒼巴到地上,接著又一爪把彩虹大雲豹給揮進我藏身的這間房!
「呼喵?人類?」
糟了糟了怎麼辦?現在我能做三小?
總之先拍照?至少將來有別的貓將軍過來查看時,還能從我的底片裡知道,現在到底出了什麼意外狀況?
『哼啊喵!』
彩虹大雲豹鼓足全身的肌肉,在我面前擋下土星貓揮來的利爪。
強力的爪風把我逼到地上,雙腿發軟,完全動不了。
「貓的現在是怎樣!我的聖光怎麼會突然失效啦喵!」
阿蒼不顧自己現在沒有護體聖光,以貓咪的狩獵本能,跳上土星貓的背後,拼命地又咬又抓。
『那邊的阿蒼,你的軍階是多少?』
「不知道啦喵!只是上次我搞革命失敗的時候,上面說要把我降到比那個人類還低喵!」
『那就是最低階的見習了喵。踩點的跟我說過,為了避免見習貓將軍拿著聖光亂搞,所以見習貓將軍一天最多只能開一分鐘的聖光啊喵!』
「啥!最爛的二兵都有一天二十四小時的權限耶!見習的不是貓嘛!?」
『問你們啊喵!規則是你們自己定的耶!』
「喵他貓的有那麼多該做的事情不做!為什麼降我階就特別快啦喵!」
「大概是因為你那場白貓革命真的鬧太大了吧。」
「人類你閉嘴!有空嗆我還不快去逃命啊喵!」
「他媽的我腿軟了動不了啦!」
『貓的我才想罵!我相信你們貓將軍耶喵!結果來的居然是人類跟見習的!現在我跟土星貓直接撕破臉,沒退路了是要怎麼辦啦喵!』
叭叭叭叭!
「爺爺跟大哥哥辦不到的事情!」
「就交給我們小小喵來辦吧喵!」
「衝啊!雲豹車車全速衝撞!」
三小喵駕駛的雲豹甲車,全速撞上土星貓的側腹,把整隻土星貓給頂進旁邊的水泥牆!
「開砲開砲!」
「發射發射!」
「給他死喵!」
『你們三個等一下!砲口對著的是學校啊!』
「「「所以更要開砲啊!!!」」」
雖然土星貓已經預備好肚子上要挨一砲,但是雲豹甲車的主砲沒有任何動靜。
「好奇怪?壞了嘛?」
「那個那個,這裡顯示說『空的』耶。」
「啊,該不會是大哥哥說的那個,彈藥還沒發下來什麼的吧?」
「吼喵!」
土星貓一爪打翻雲豹甲車,把裡面的三小貓咕咚咕咚全都甩出來。
『那邊那個阿蒼還有人類!去看我家小喵的狀況!』
彩虹大雲豹炸開全身的毛,體型跟包覆全身的七色彩虹光芒讓他看起來至少大了兩號,勉強可以直接衝上去跟土星貓貼身搏打!
『今天就讓你這個土星來的知道部落的力量!』
「這種弱到只剩三隻小貓的部落根本沒力啦喵!」
這裡是怪獸大戰爭的現場吧。
翻倒的戰車,不斷被弄垮的屋牆,加上滾過來又滾過去,總是在身邊不遠處爆開的激烈喵喵叫。
糟糕,不妙,我覺得我的腦袋好像快要抓狂了喵。
但是彩虹大雲豹要我跟阿蒼負責去看被甩出來的三隻小喵,又全力全開地衝上去幫我們製造空檔,要是不幫他這個忙,就太不夠意思了喵。
我手腳並用,爬到一隻小喵旁邊,確定他只有摔傷跟擦傷,呼吸正常,除了暫時摔暈了沒反應之外,沒有其他的狀況。
把另外兩隻小喵撿回到我這裡的阿蒼,也回報了差不多的狀況。
所以現在我們應該怎麼辦?
唯一有可能打倒土星貓的貓將軍阿蒼,因為軍階降的比我還低,所以現在開不了聖光。
那邊正在七色彩虹全開的彩虹大雲豹,也正被巨大的土星貓逐步壓制。
會開雲豹甲車的三小喵全被摔暈,而且從剛剛的表現來看,雲豹甲車根本沒有彈藥,拿土星貓沒皮條。
我跟阿蒼的冒險終於要在這裡結束了嗎?
故事就到此為止了嘛?
「還沒喔,人類,還沒喔喵!」
阿蒼爬進被土星貓打翻的雲豹甲車裡,東摸西摸地不知想做什麼。
「你幹嗎?阿蒼?這輛甲車根本打不過土星貓啊!」
「那是因為那三隻小貓不會開啦喵。」
「不會開?可是車子明明就動了啊?」
「要讓車動起來簡單啦,連你都辦的到––––啊,找到了喵!」
雲豹甲車再次發動引擎,厚重的八個輪胎對著空氣不停地旋轉,就像是被壓在地上的無助小貓一樣,持續發出機械彼此摩擦的哀嚎。
「讓開一點喔,人類,這個機能我是第一次實際操作,不知道空間要多大。」
「什麼機能?」
「當然是雲豹甲車的戰鬥機能啊!」
阿蒼的肉球快速地拍打雲豹甲車內的儀器跟按鈕,突然間,甲車內的螢幕投影出局部幻夢境空間,來自地球的光芒照在阿蒼的白毛上,引出了阿蒼今天已經用光時間額度,理應無法繼續使用的聖光!
「OK喵!甲車的幻夢境權限啟動!聖光增幅裝置也啟動!現在就給我站起來吧喵!」
「站起來?」
「讓開!人類!我說真的喵!踩到了我可不管喔喵喵喵喵喵!」
阿蒼身上的聖光開始迅速擴散,從甲車的駕駛艙裡擴散到整輛甲車的每一片裝甲、每一個零件、每一條縫隙上。
哀鳴的輪胎開始變換方向,密合的裝甲伸展出堅固的手腳,置於車頂的主砲向後甩成一條鋼鐵的尾巴,貓耳朵與車頭燈結合成簡單易懂的貓咪臉龐。
叭~~喵~~
在聖光的包覆下,雲豹甲車從車車的模樣,變形成一頭鋼鐵雲豹。
「貓將軍專用變形裝甲!機動雲豹CX-178Z!要出動了喵!」
厚重的車輪把引擎的力量傳給腳爪,貓將軍製造的鋼鐵變形大貓貓,鳴著會發出貓叫聲的喇叭,撲向土星貓!
「咦?這啥?喵!?」
原本正在取得上風的土星貓,完全被鋼鐵雲豹殺了個措手不及!
雖然經過打磨的身體可以抵擋一定程度的聖光,但是鋼鐵雲豹的爪子具有非常充足的質量,可以把土星貓打磨過的地方,重新打回容易被聖光擊毀的粗糙模樣!
「等等!暫停!和平很重要,讓我們重新談談條件吧?喵?還是你想聽我講幾個佛陀頓悟的小故事喵?」
土星貓睜大眼睛,收起四肢,裝成一副無害大貓咪的模樣。
但是拜託喔––––
「現在裝可愛已經來不及了喵!」
鋼鐵雲豹先用尾巴捆住土星貓,接著一爪轟散了土星貓的腦袋瓜。
『再說你也不可愛啊喵。』
彩虹大雲豹使出飛身雙踢腿,跟阿蒼駕駛的鋼鐵雲豹一起把土星貓剩下的部分徹底毀滅掉。
「啊~果然新型的開起來就是爽~」
『不過可以的話,希望這個臉還可以多修一下。我們雲豹不是長這樣啊喵。』
「打仗用的裝備先求有再求好啦喵~」
意外地,阿蒼其實很擅長駕駛裝備啊,喵。
~~
『雖然出了不少意外狀況,但我們部落的危機算是解除了,謝謝兩位喵。』
「謝謝了位喵。」
「謝謝你們喵。」
「其實我們差點就可以自己打贏了喵。」
『但贏的不是你們,是人家喔喵。』
「「「知道啦喵!!!」」」
彩虹大雲豹帶著被他舔醒的三小喵,向我跟阿蒼點頭道謝喵喵喵。
『而且要不是人家阿蒼哥哥啟動變形機構,你們肯定會繼續把大車車當砂石車拿去撞對吧。』
「爺爺你很討厭喵!」
「砂石車很強啊喵!」
「我們只是沒看過說明書而已喵!」
『那你們有想過,要去找說明書出來看嗎?』
「「「………」」」
『人類,還有阿蒼,我想拜託你們一件事情喵。』
「請說吧,祖靈貓大大。」
『可以帶我家這三隻小小喵,去受貓將軍的訓練嗎?』
「爺爺等一下!」
「我們不要離開部落!不要離開家!」
「要是連我們都走了!部落不就只剩下爺爺了嘛喵!」
「是啊,祖靈貓大大。我看部落現在的狀況,很不適合讓小貓離巢吧?」
別說阿蒼了,就連我也看得出來,這個卑南貓部落的狀況非常不妙。
光是剛才跟土星貓打成那樣,卻沒有看到別的貓出來登場,就知道這裡已經沒有其他的貓了。
祖靈貓的力量來自部落,而現在的部落只剩下三隻小喵,彩虹大雲豹光靠這三隻小喵,或著說,光為了這三隻小喵,就能跟土星貓打成那樣。
那麼要是部落恢復足夠的力量,祖靈貓一定會比貓將軍更強吧。
難怪他們當初簽合作的時候,會採用跟貓將軍的聖光不一樣的系統。
不過也跟彩虹大雲豹說的一樣,這種系統對於現在的部落來說,反而是弱點啊。
『但你們必須離巢。』
彩虹大雲豹把三小喵推給我跟阿蒼。
『剛好接下來會刮颱風,我會把部落封鎖,不給貓進,也不給貓出。放心,爺爺會好好打掃家裡的喵。』
「這不是打掃的問題!」
「是爺爺的問題!」
「爺爺不是說過!要是連我們也搬出去,爺爺身為祖靈貓,很可能就會消失掉了喵!」
『那也只是可能而已啊。』
「不要!我不信!」
「我也不信!」
「我最不信!」
『為什麼?』
「「「誰叫每次爺爺要我們放心的時候,就一定會出事情啦/喔/喵!!!」」」
『但現在的部落真的需要你們出去一趟啊……』
彩虹大山貓伸出肉球,溫柔地在三小喵身上各拍了一下。
『你們還記得,爺爺說過,部落的富有是什麼嗎?』
「記得!」
「首先要貓多!」
「還有就是什麼都有。」
『我們的貓已經不夠了,而且給土星貓這麼一鬧,連最起碼保護自己的力量都沒有了。所以在我們重新讓部落『什麼都有』之前,我們得先取回保護自己的力量。』
「我們有啊!」
「雲豹大車車可以變形了啊!」
「接下來就靠我們保護部落了啊!」
『阿蒼,你說吧。』
「雲豹甲車的變形機能,必須通過聖光權限認證,所以只有貓將軍可以啟動。你們普通的貓是沒辦法用的。」
『所以啦,去吧。』
「「「不要!!!」」」
『去吧。』
「「「不要不要不要!!!」」」
『可是保護部落的力量就在部落外面,爺爺不能出去,所以非得交給你們三小喵出去不可啊。』
「不要我不想出去喵!」
「我比較喜歡待在部落裡喵!」
「要出去爺爺自己去啦喵!」
『我能出去的話,還需要派你們出去嗎?』
彩虹大雲豹並沒有生氣。
但就是能夠聽得出,他現在是很認真地在生氣了。
『可以的話我也想要大家都能留在部落裡自由的滾來滾去,還要讓部落跟從前一樣什麼都有,但現在已經不一樣了。』
「「「爺爺………」」」
『過去的部落曾經很富有也很自由,但是我們不能等待過去追上現在,只能由我們自己去前往未來。但我是祖靈貓,必須跟部落共存亡,你們三隻是部落最小的小小喵,你們才能為部落決定那個未來要怎麼追,以及追往什麼方向。』
彩虹大雲豹看了一下阿蒼。
『而想要前那個未來,跟貓將軍的合作是不可缺少的,喵。我們得先擁有自己保護部落的力量,才有能夠前往未來的基礎啊。』
「祖靈貓大大,如果您需要的話,我也可以跟上面報告,請他們派在地球值勤的阿壁過來幫忙臨時踩點……」
彩虹大雲豹揮掉了阿蒼的好意。
『不行喔,阿蒼,雖然我知道你是好意,但這個好意我們不能要。』
「為什麼?只要讓阿壁那個不會累的傢伙過來幫忙踩點,三小喵也不用離開部落啊?」
『你剛才沒聽我講話嗎?部落的自由,必須由部落自己來守,這才是自治,這才叫自由。所以台灣所有部落,不對,地球上所有部落負責踩點的貓將軍,都是我們部落自己的貓喔喵。只有這點,我們祖靈貓絕對不會退讓。』
「就跟面對土星貓的時候一樣?」
『對,寸土不讓。』
彩虹大雲豹舔舔爪子,順順頭頂的毛。
『不管對方是誰,都一樣。自己的部落自己顧嘛,喵。不過要是那個阿壁願意加入我們部落的話,我也OK啦。重點不是血緣,是認同的嘛喵。』
「我知道了,祖靈貓大大,我會去幫忙問一下。」
『抱歉咧喵,原本你們是來找幫忙的,結果卻變成我讓你們幫忙。』
彩虹大雲豹跟部落的輪廓逐漸迷茫。
部落外面的人類城市建築物,像是漩渦一樣往部落的中心開始收攏。
『那麼我要睡了,打土星貓很累,加上後面還有颱風要來,趕緊睡睡,把部落封鎖在我的夢裡比較安全。』
彩虹大雲豹伸直了他又粗又壯的豹尾巴,拉個大大的懶腰,對我們瞇著眼睛露出微笑。
那是貓科動物處於非常愉快,而且快要睡著的的狀態時,才會有的幸福模樣。
『我大概會睡個一百年左右,你們三小喵回來的時候,記得要像貓將軍一樣,直接從月球後空翻跳回來,不然不給進喔,喵。』
「爺爺!」
「我們會回來的!」
「一定會回來的!」
「「「會開著比雲豹大車車更大的車車回來的喵喵喵喵喵!!!!!!!!!」」」
然後卑南貓的部落就跟著彩虹大雲豹,一起在重重疊疊覆蓋在他們上面的都市建築物底下睡著了。
我跟阿蒼被送回彩虹大雲豹撿到我們的太平洋邊上,腳邊跟著三隻部落小小喵。
「怎麼辦呢,人類?」
「還能怎麼辦?帶貓回咖啡廳啊。」
「可是我們本來好像是要尋求部落的味道,好解決罐罐危機的不是嗎?」
「……啊!」
「怎麼辦呢,人類?」
「還能怎麼辦––––」
我他喵的已經夠累了,現在只想回家睡覺,什麼都不要想。
而且該往上報告的事情,這下可多著呢喵,誰管他什麼罐罐危機啊!
不對,應該說,他喵的吃膩了罐罐是怎麼樣!有罐罐可以吃還嫌味道不好吃膩了!這些貓將軍是過太爽嗎喵!
「不錯喔,人類,我開始感受到你成為貓將軍的潛力了。」
「我才不幹勒!」
我牽起倒在沙灘上的腳踏車,把阿蒼跟三小喵都塞進車頭菜籃,以平穩的速度騎回台東火車站,搭上時間最近的自強號,返回永和的貓將軍咖啡廳。
~~
接下來是後記,或著說,善後處理。
罐罐危機已經解除了。
在我跟阿蒼跑去台東,找到部落,打了土星貓的時候,就已經自己解除了。
因為抗議罐罐吃膩了的這些貓將軍們,為了實行更大規模的抗議,發動了「除非有罐罐!否則不吃飯!」的抗議活動。
結果在餓了十二小時,又與罐罐隔絕幾乎三天之後,貓將軍們已經全部恢復了對舊有罐罐的胃口,再也沒有貓抱怨說「這種罐罐能吃嘛!」之類的瘋話。
換句話說,我跟阿蒼,完全是他貓的白跑一趟了。
雖然這趟用的是咖啡廳的公費,但還是非常讓人火大。
火大到阿蒼跑去把白毫大人珍藏的貓草全部踢翻。
火大到我躲到小掌的櫃臺下,不停地把打火機點著了又吹掉,點著了又吹掉。
啊啊,這裡有好多貓草啊,用打火機點起來的話,會不會很好燒呢喵哈哈哈哈哈哈!
小掌拼命舔我的耳朵跟頭髮,好不容易才讓我打消把這間咖啡廳一把火燒掉的衝動。
不過也讓堅決保護小掌純潔的貓將軍們,很火大地用肉球把我扁了一頓就是,喵。
阿蒼遵守約定,幫彩虹大雲豹跟阿壁問了,願不願意加入部落,去暫時幫忙踩點看守一下。
阿壁一開始很高興地猛搖尾巴,想說可以去新的地方玩,超爽!
但是聽阿蒼說明,踩點貓將軍必須乖乖待在部落裡,而且現在的部落又處於防範颱風與外敵的封鎖狀態,進去了就不用出來,阿壁立刻就回答「那我不要,汪。」
所以剩下的就是要跟月球貓將軍總部寫可以提領公費的報告,以及幫來自部落的三小喵簽下貓將軍契約。
「貓將軍契約要註記本名跟推薦貓,你們的本名是什麼?」
阿蒼拿來三張貓將軍契約書,要幫三小喵填好。
「Valro!」
「Buxu!」
「Pyasukosuko!」
「所以你們的代號就是蜂蜜、檸檬、山粉圓。」
「等等!不一樣吧喵!」
「不一樣啊喵!」
「明明就是Valro、Buxu、跟Pyasukosuko啊喵!」
「本名只是登記用的啦,軍用代號要簡單明瞭一點,不然將來你們寫報告的時候會很想死喔喵。」
「可以的話我還是想用自己的名字啊喵……」
「明明我們自己的名字比較好……」
「阿蒼壞壞喵。」
「不聽學長的話,你們真的會寫報告寫到死喔,光是填名字就會很想死喔。」
阿蒼在契約背面寫下一長串貓將軍文書,翻過來給三小喵們看。
「這是我的本名,在貓將軍文書裡要寫這麼長;你們三隻的本名,翻成貓將軍文書後,全都比我這個還要長。而我現在的代號是阿蒼,只需要寫這樣––––」
阿蒼隨便打了兩個肉球印,就搞定了「阿蒼」這個代號。
「這真的不是要搶走你們的名字,而是為了大家可以多省一點紙,也為了你們不會光是寫名字就寫到哭。OK喵?」
「「「好吧喵………」」」
「最後是推薦貓,因為你們都來自部落,所以就填祖靈貓大大?」
「啊!爺爺的名字是那個那個!」
「那個那個––––」
「很不好記得那個那個––––」
「到底那個?」
「「「na ulra i kaylangani i kaitrasan na dawa!」」」
「你們三隻是想讓我寫名字寫到死就是了……」
說歸說,阿蒼還是老實地把那一長串貓字仔細地打在三小喵的貓將軍契約書上。
「看不出來你挺寵小貓耶,阿蒼。」
「閉嘴,人類,去寫你的報告!」
「話說回來,阿蒼,我後來去查了一下,發現卑南族其實跟雲豹沒有什麼明顯關係,反而是他們隔壁的排灣族才有『雲豹的後代』這種神話耶。」
「那種部落之間有什麼交流的事情我怎麼可能知道,你報告寫了沒啊人類,負責翻譯的是我耶喵!」
「寫好就會給你了啦!」
「要寫短一點!簡單一點!知道嗎!喵的要不是小掌私下來拜託我,誰要幫你翻譯啊喵喵喵喵喵……」
咖啡廳外的天色變的又灰又深沈。
吹來的風裡夾帶著黏黏甜甜的濕重水氣。
颱風將至,永和的巷弄街道想必又要被吹得亂七八糟。
但是這陣颱風,不會吹進卑南貓的部落裡。
至少在這三隻小喵練成聖光回家前,都不會吹進部落裡。
而我也得為他們好好寫一篇報告––––我想就從必須立刻更新部落地圖資訊,以及重建貓將軍總部與各部落之間的直接聯繫開始吧。
to
be contin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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