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我與小掌的櫃臺生活

前情提要：

「成為貓奴啦！」

～～～～

「既然成為奴隸，就要全力成為最優秀的奴隸，知道嘛！人類！」

被叫做值星官的粗尾大臉虎班貓如此命令我。

「等等，我只答應成為貓奴，沒答應要成為最優秀的貓奴啊！」

「給我住口！」

「哇啊！」

值星官的肉球戳進我的嘴巴裡！

「我們貓將軍咖啡廳，是專門給貓將軍度假休息的地方。所以我們只接受菁英，絕不接受垃圾，知道嗎！？」

「可是我……」

「沒什麼好可是的！」

「嘎！」

值星官稍微露出爪子，在我嘴裡勾了一下！

「我們在戰場上毫無妥協的拼命戰鬥，所以好不容易排休下來度假的時候，當然也要毫不妥協的享受！」

「您……您高興就好……」

「混蛋！」

「嗚啊！」

為什麼又打我！？

「怎麼可以只有我高興呢？你是不把咖啡廳裡所有的貓將軍當一回事情嗎？」

「……絕對沒有。」

「很好！在咖啡廳之內，貓將軍一律平等！而且不會有那個貓將軍比別的貓將軍更平等！」

「嗯嗯，聽起來很棒。」

「不過奴隸沒有等，你除了聽命行事之外，沒有別的事可以做，知道嗎，人類。」

「因為我是貓奴嘛。」

「錯！因為你是最優秀的貓奴！最優秀的貓奴絕對不會擅自打擾貓將軍！而且只有貓將軍來找貓奴，沒有貓奴找貓將軍！知道嗎！？」

「啊，我知道，以前在書裡看過，貓跟狗不一樣，不喜歡人主動去摸去抓什麼的。」

「我話先說在前頭了，人類。」

值星官跳上櫃臺，用那大大的貓臉頂著我的鼻頭。

「不准主動來煩我們是基本中的基本，但是你可別以為小掌就是例外喔。」

「我……我知道，不可以去碰小掌嘛。雖然不知道明確的界線，但上回我已經被教訓過了，我會記取教訓的！」

「那麼很好！弟兄們！」

值星官短促地「喵」了一聲，難以計數的各種貓咪立刻從四面八方湧進這個被當成玄關的咖啡廳裡，高高低低上上下下地像是準備開會那樣各自坐好、坐正、尾巴收整在後腿，準備聽從值星官的命令！

「你們還真的很像軍隊呢……」

「我們本來就是真正的軍隊。」

值星官清了一下喉嚨，放開聲音，好讓所有的貓咪都能聽見牠的聲音。

「弟兄們！相信大家都知道，今天早上出了一點小意外，有不知那來的土星貓，追著這個人類一路跑到我們咖啡廳門前來，而那隻土星貓在大家的臨時加班努力下，已經狼狽地撤退了。在這場對抗土星貓的全面戰爭裡，我們貓將軍再次拿下一場愉快的勝利！」

『咪喵啊！！！！！！！！！！』

圍坐著開會的貓咪們––或著該稱貓將軍們，發出了非常愉快的咪喵聲。

「然而我們在此的任務並沒有結束！應該說，我們真正的任務從現在才正式開始！大家都是在月球戰場的最前線，拼命戰鬥、拼命戰鬥、拼命戰鬥、拼命戰鬥一直到再也受不了的程度，才終於排到休假！可以下來地球，來到我們貓將軍咖啡廳這裡享受一段重生假期的戰士！很快地！又到了咖啡廳開門迎接貓奴，我們享受假期的時間！所以玩起來吧！弟兄們！好好享受今天的假期！充分滿足自己的任性！因為我們是守護和平、伸張正義的貓將軍！假期！是屬於我們的！」

『咪喵啊！！！！！！！！！！』

貓將軍們再次發出愉快的咪喵聲。

「那麼現在時間么三五洞！十分鐘後正式開始今天的休假任務！大家可以各自找個最舒服的地方舒展身心了！解散！」

『喵！！！！！！！！！！』

「那麼，人類。」

值星官瞪了我一眼。

「你要永遠記得，最優秀的貓奴，絕對不會打擾貓將軍，只會被貓將軍打擾，知道嗎！？」

「是！」

我不禁立正站起，用力地舉手敬禮！

啊，不小心就被值星官的那股軍隊氣質感染了。

「很好！所以你絕對不准來打擾我！知道嗎！人類！」

「是！」

值星官滿意地從喉嚨裡呼嚕了一聲，甩著尾巴走進後面。

看值星官沒有回到這裡的打算，原本端正地圍坐在一起的貓將軍們，隨即鬆懈了身子，軟綿綿地就地滾來滾去。

「呼喵～～那個大臉的終於走了～～」

「明明大家都是來休假的，還搞得跟前線一樣，喵的是想累死我們啊？」

「算了算了啦，反正也只有那個大臉的掛值星時會這樣玩而已，偶爾一次還OK的啦。」

「說的也是，而且大臉的值星好像掛到明天而已嗎？」

「因為大臉的假就放到明天而已啊。」

「下個掛值星的是誰？」

「不知道耶，是哇殺嗎？」

「不是喔。」

「啊～管他的，反正值星也只是掛好玩的而已，度假嘛。」

「就是說啊～～」

「大臉的太認真了啦～～」

「幹，明明他之前都沒這麼認真啊，今天大臉的到底是發什麼瘋，突然認真起來了啊？」

貓將軍們的視線全部射向我這邊。

「幹！差點忘了！就是因為你這個人類嘛！」

「媽的早不來晚不來偏偏挑我們休息放假的時候來，你為什麼不乾脆被土星貓叼走算了啊？」

「故意刺激大臉的進入認真模式照規定來搞我們是很有趣嗎？嗯？人類！」

「等……等等！我也不是自願被土星貓追著跑的啊！」

「還有臉回話！」

「就是說嘛！要不是你沒事跑去會有土星貓出沒的地方，怎麼可能會被土星貓追著跑啊？」

「鬼才知道土星貓會在那邊出沒啦！」

喀嚓。

一直靜靜坐在櫃臺裡的小掌，按下了小音響的開關。

讓人身心都能瞬間緩和舒暢的音樂，清風流水般地從掛在天花板上的十六個喇叭裡飄洩出來。

「喔，開門了開門了。」

「弟兄們，迎接奴隸了～」

「喵喔～～」

遮住大門的落地大窗簾隨著音樂的節奏左右拉開。

明明今天是上班日的下午兩點，但是咖啡廳的外頭已經聚集了起碼十名客人準備進門。

「這是怎麼樣……！？」

這些人是都不用上班，專程過來搶當第一名貓奴的嗎？

「呀––！大家都過來迎接我了！」

「別鬧好不好，將軍們是平等的接待所有客人，很有規矩的好不好。」

「喔？有新員工啊？」

「真稀奇呢，我記得貓將軍咖啡廳不是不招員工的嗎？」

「說不定有短暫貼出招人公告吧？」

「啊！可惡！我也想來這裡打工啊！」

「能跟這麼多貓咪一起工作，你一定很開心吧，同學？」

「哈……哈哈哈……」

面對這些滿臉笑容毫不猶豫跨過大門，同意了「凡入此門者，成為貓奴吧！」契約的客人們，我只能尷尬地露出僵硬的笑容。

至於迎接貓奴入場的各位將軍們，早在貓奴進場時，就各自挑好了中意的貓奴，圍到人家腳邊身邊包包邊，要求人類提供抓頭抓背抓尾巴玩遊戲窩大腿等等各式各樣的服務了。

「那個––」

「喂，人類。」

在我從櫃臺後面站起來的同時，情報組的玳瑁貓也用肉球打了一下我的手指。

「應該不需要我特別提醒，你也知道『不准把貓將軍的秘密洩漏出去』吧？」

「呃……你是說不准提醒客人們，他們其實不小心同意了非常黑心的黑心奴隸契約？或是大爆你們其實是外星貓，而且還會說人話之類的秘密嗎？」

「哈！那算什麼秘密？不過既然你沒把秘密記住，看來也不需要擔心你會把秘密洩漏出去了。這段對話就當我沒說過吧，掰。」

「等等！貓將軍的秘密是什麼啊！？」

「喵～？」

這隻玳瑁貓！居然現在才給我裝貓！

「啊！小瑁！你又來找我啦！」

玳瑁貓飛身竄進一名女客人的胸口，大大方方地對準人家的胸部蹭了進去，還偷偷對我眨眼睛！

「這隻色貓……」

「唉唷，新同學，貓咪就是這樣，喜歡溫暖的地方啊。」

「呃……妳說是就是吧……」

這批客人似乎都是熟客，他們還沒坐定，小掌已經在櫃臺裡準備起飲料與開水，在客人坐定的同時，飲料與開水也上了桌。

「謝謝喔，小掌，每次都麻煩妳呢。」

面對客人的道謝，小掌回以輕輕的笑容。

「嗯？小掌，我平常點的不是冰綠茶，是熱紅茶喔。」

不小心送錯飲料，小掌也只是掩著嘴巴，趕緊回到櫃臺裡，把正確的飲料換給客人而已。

「小掌––」

不過在男客人對小掌伸出手的時候，貓將軍們就會以各種「意外」方式把對方的手給打下來。

比方說，假借追逐玩具，對準男客人的手掌來個張牙舞爪的大飛撲！

「啊！對不起！我沒想到貓咪會突然橫向飛撲！」

「沒……沒關係……只是撞到而已。」

「––～～」

送完所有人的飲料跟開水後，小掌露出鬆了一口氣的表情，坐回櫃臺後面，我旁邊的座位裡。

這是我第一次有機會好好觀察小掌這個女生的模樣。

小掌把柔順的黑髮折了兩折，綁成剛好碰到頸根的馬尾巴。少了一點標準馬尾巴的飄逸，多了一種更像是貓尾巴的動感。

或許我應該把這種髮型稱為貓尾巴吧？剛好這裡是貓將軍咖啡廳，比起馬尾巴，貓尾巴應該更適合小掌的髮型。

小掌的臉跟手都白白淨淨的，看起來沒怎麼曬過太陽。但是對著店內的燈光，在某些角度看下去的時候，又能看見一片淺褐色的光澤，像是多少有在外頭活動過似的膚色。

不過最有趣的還是小掌的眼睛。

小掌的瞳孔是碧色的。

不是全然的綠，而是帶著一點青色，很像玉一樣的那種碧色。

而且她瞳孔中的碧色，居然也跟肌膚一樣，會在某些角度裡反射出寶藍色的不同光澤。

「……！」

小掌發現我在觀察她，後腦的貓尾巴猛然彈了一下，緊接著遮起大半張臉，整個人縮進了櫃臺的另一邊，用力地拉開跟我之間的距離。

「啊！對不起！」

「……––！！！」

雖然小掌沒有發出聲音，但完全看得出來，她正處於非常緊張又焦慮的情緒裡。

「小掌～小掌～」

一隻三毛貓領著四、五隻雜色貓，扭著身子歪著臉，走到了躲進櫃臺裡的小掌身邊。

「抓背～抓背～」

「梳毛～梳毛～」

「我要捏捏～」

「我要抱抱～」

「讓我蹭一下～～」

「……」

小掌放鬆了表情，伸出雙手雙腿，兩手分別進行抓背跟梳毛，左腳負責捏捏，右腳負責被蹭，要抱抱的那隻三毛貓，則是跳上小掌的大腿，自行捲成一團，完成被抱抱的模樣。

「喂，人類。」

精瘦的白襪貓哇殺領了兩、三隻小貓來到我面前。

「看你窩在這裡很無聊，我們就稍微來玩個遊戲吧。」

「好啊？玩什麼？」

「一二三詛咒你。」

「啊？」

這什麼怪遊戲？

「首先你要數一二三。」

哇殺「砰」地躺在我面前，細長的尾巴不太高興似地拍打著櫃臺，身體不斷地扭來扭去。

「一……二三？」

「詛咒你！！！！！！！！！！」

哇殺突然以最猙獰最恐怖的模樣朝我張牙舞爪！還長長地哈出一大口氣！

「哇靠！」

「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咳！」

哇殺像是嗆到了一樣，朝地上猛咳了幾下。

「嗯？」

我正想拍拍哇殺的後背，幫他舒緩一下呼吸，結果哇殺卻打了我的手。

「幹，人類你要繼續數一二三啊！會沒氣好不好！」

「啊，喔。」

於是我繼續數。

「一二三––」

「詛咒你！！！！！！！！！」

這次連跟著哇殺來的三隻小貓也朝我猙獰地張牙舞爪猛哈氣！

「……這遊戲到底那裡好玩了？」

「等我們把你咒死之後就會很好玩了。」

「貓的心靈真的很容易扭曲……」

「扭曲你媽！這就是擅自去摸小掌的報應！」

「摸？我沒摸啊？我甚至連跟小掌講話都沒有耶！」

「喔！所以說人類就是喔！你都不知道視線是有壓力的嗎？」

「我是聽過這個說法，不過流言終結者都已經驗證過，不管是怎麼樣的高手，都不可能感覺到視線或殺氣，那純屬錯覺或直覺之類非科學的範疇啊？」

「你為什麼會用人類的標準來衡量我們貓類呢？」

「咦？」

「看那邊，人類。」

哇殺指著坐在地板上，伸長了手想要摸貓將軍的一位客人。

貓將軍柔軟地扭動背脊，巧妙地只讓那位客人碰到自己的毛尖，沒能摸到身體。

「你覺得我們貓類單純只是柔軟度很高，才能做出這種迴避動作嗎？普通貓類的嗅覺比人類強十五倍，聽覺比人類強四倍，動態視力更是強到人類進化到宇宙毀滅都沒的比的程度。」

「嗯，我多少有聽說過。」

「所以啦，普通的貓都強成這樣了，我們貓將軍更是理所當然的強到不像話好不好？要是無法用毛來感受視線或殺氣的話，我們是要拿什麼跟那些土星貓打仗？」

「小掌她……對我的視線會感受到壓力？」

「廢話，小掌可是比你這個人類纖細很多的好不好。」

「所以說小掌她……其實是貓？」

「白癡啊你？」

哇殺的貓拳瞬間在我鼻子上「哇殺！」了一下。

不過他沒有打中我，而是打暈了還沒停在我鼻子上的一隻小黑蟲。

「小掌就是小掌，我們在講你都沒在聽的嗎？」

「所以說小掌她到底是……？」

「夠了，總之我直接跟你講清楚，人類。小掌的肌膚很敏感，所以不准直接看她，更不准對她大聲說話，不要把小掌跟你們這些遲鈍的人類混為一談，OK？」

「OK……吧？」

我一邊應著哇殺，一邊轉頭又看了小掌一眼。

小掌就是小掌。

不是人？也不是貓？

這到底是在胡說什麼啊？

或許真的是感受到我的視線吧，原本正在幫貓將軍們抓背梳毛捏捏抱抱的小掌，那白淨的臉瞬間刷紅到耳根上頭！

「啊！才說完你又幹了！幹！」

這次哇殺的貓拳確實地打中了我的鼻頭！

「啊！」

「唉呀唉呀，同學，被貓咪打到了嗎？」

一位男客人湊上櫃臺來看我。

不過我一看就知道，他只是趁機來看小掌的。

「你新來的，跟這邊的貓咪還不熟，不小心惹貓咪生氣了––咦？你們做什麼？」

哇殺領著跑來詛咒我的三隻小貓，先後跳到那名男客人臉上身上肩膀上，連擠帶咬地把他趕回座位裡去了。

「那個……小掌？」

我很小心地不用正眼看小掌，聲音也盡可能放輕，幾乎就像是隔空在說悄悄話。

「對不起喔，我不知道妳會對我的視線跟聲音……感到壓力……」

「––！！」

小掌的臉又變紅了！

「妳到底是敏感到什麼程度啊！？」

「哇殺！你這個人類真的教不會耶！」

「啊！」

哇殺飛撲到我臉上，把我踹在地上用肉球打！

「啊，同學，你好受貓咪歡迎喔。」

正要去櫃臺後面上廁所的女客人，滿臉高興地看著被哇殺壓在地上打的我。

「不對！這不是受歡迎！快點來救我啊！」

我與小掌的櫃臺生活。

看來注定要充滿波折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