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將軍們在月球的戰場,作著在地球的咖啡廳裡滾來滾去的夢

貓將軍咖啡廳

2016年5月29日 星期日

第三十三回:正因為是在這種必定災情慘重的颱風天裡,貓咪才更要前往貓將軍咖啡廳



前情提要:


颱風來了。
而且還是藤原效應加聖嬰現像,風強雨大到整棟房子都會呼呼作響,絕對會造成重大災情的雙重秋颱同時來了!
像這種風大雨大天黑黑的颱風日,最適合躲在安全安靜又安心的房間裡,把之前囤積的底片一張一張洗出來。拍了底片就要洗,洗好洗滿才是成為攝影師的正確之路。沒錯!我的目標是成為攝影師,不是貓奴。我的人生自從遇到土星貓的那天起,就走了太多偏差的路!所以從這個沒有貓會上門,也沒有人會出門的颱風天開始,我就要將我的人生洗回正途!
「洗你貓啦人類,給我出來。」
這真是太奇怪了,我明明只是想洗照片,卻看見一隻很像阿蒼的白貓面目猙獰地站在我的窗戶外面。發狂的風雨把那隻白貓的毛刮得完全貼在他身上,讓那隻貓的猙獰顯得更為狂野。
我的人生到底是做錯了什麼選擇,才會看見這種畫面?
「看你貓啦人類!少裝作不認識我阿蒼!出來!現在!」
阿蒼開始用爪子刮我的玻璃窗!而且非常認真地在窗戶上刮出不輸風雨的恐怖聲音與貓抓痕!
「不要!不管你怎麼威脅利誘!不要就是不要!這種風雨交加到整個台灣被沖走都不奇怪的瘋狂颱風天,誰會去貓咪咖啡廳給貓踩啊!」
「所以今天我們不是要你來咖啡廳幫忙。」
「很好。」
「是要你來外面報到。」
「不要。」
「出來。」
「不要!你們是會給加班費嗎?」
「當然不會,能夠為貓將軍效力是你身為貓奴的榮耀,你有聽過誰為了獲得榮耀而收費嗎?」
「有啊,我。」
「總之給我出來。」
「不要。」
「出來!」
「不要!」
然後阿蒼發動聖光,一貓拳揮開我的窗戶,一口刁著我離開安心安全又安靜的房間。
外頭的風雨瞬間打濕我,全身上下的每個角落都開始滑落滾滾水流。狂風將暴雨化為打不死人但是保證很痛的水箭,一波又一波地刮過我的頭。現在的我根本就是被貓咪刁著走的生鮮魚貨,不過生鮮魚貨至少還有本領掙扎扭動試圖逃脫,被阿蒼刁住後頸的我卻完全沒法動––我已經不知道這該算是貓將軍神力還是我自己的恐懼或是被颱風直接襲擊所造成的效果了。
「喵你貓的,居然讓我把一天一次一分鐘的聖光浪費在這種地方,後面出了什麼意外全都你負責喵!」
「貓你喵的我根本不想在這種颱風天出來加班啊!弄得你濕我也濕的這種班有什麼好加的啦!放我回去!」
「喵的你以為我想啊?要不是現在的貓手不夠,誰想借你的髒手來幫忙啦!」
「這種颱風天是要我幫什麼忙?這種時候根本沒人會去貓咪咖啡廳好不好!」
「人不會去,但是貓會。」
「啥?」
「聽好了,人類,接下來要你幫忙的事情是軍事機密。」
而且還是一個比起隱藏,更適合廣為人知的機密。
然後我終於明白,正因為是在這種必定災情慘重的颱風天裡,貓咪才更要前往貓將軍咖啡廳。

~~

颱風天的咖啡廳熱鬧異常。
除了早就看熟的貓將軍們之外,還多了一堆從沒見過的浪貓。
黑的,白的,橘的,花的,脫毛的,受傷的,剪耳的,沒剪耳的,尾巴長的,尾巴短的,眼神銳利的,茫然渙散的,四肢健全的,四肢殘缺的,大貓帶小貓的,小貓帶小小貓的––要不是外面還不時有浪貓推門進來,我大概會以為全永和的浪貓都集中到這裡來了吧。
推門進來的浪貓們,全都被颱風打的狼狽不堪,跟我一樣全身濕答答,甚至比我還慘。
簡直就像是難民躲進庇護所裡的光景。
而貓將軍們與小掌的行動,也確實就是在照顧這些在颱風天裡落難的浪貓。
––!」
小掌匆忙地走到我身邊,拿了一條乾毛巾蓋在我頭上,快速地擦了幾下,把我被颱風打濕的腦袋迅速擦乾,接著又遞給我一杯貓將軍特調飲料。飄著碎冰的金黃液體有著蜂蜜的微醺香味,光是聞到就讓身體放鬆了不少,稍微喝了一口,只覺通體舒暢,精神跟體力都明顯有變好。
照顧過我之後,小掌繼續分發手裡的毛巾跟飲料。每隻浪貓都得到了一條乾毛巾跟小掌的親手擦乾頭,以及稍微舔幾口就能恢復精神跟體力的貓將軍特調。
平常總是懶在地上滾來滾去的貓將軍們,拿出了只有在打土星貓跟修理我的時候才會有的認真態度,積極地跟來到咖啡廳的浪貓們攀談,像是外面的天氣糟成這樣,真的會讓貓死掉,不過在咖啡廳裡面就很好了,有屋頂可以擋,有角落可以窩,還有小掌幫忙擦擦。所以「現在就簽下這張契約,來當貓將軍吧!」
「你流浪累了嘛?」
「你肚子餓了嘛?」
「吃膩了愛媽施捨的乾乾,想來點真正的罐罐了嘛?」
「聽我的,簽下去,絕對不會錯的!」
「現在簽了貓將軍,不但颱風天不用在外面給風吹、給雨追,現在還可以馬上開罐罐來吃喔!」
「而且現在簽貓將軍有新貓優惠!現簽現開兩個罐罐!還追加個貓空間體驗!不用累積戰功就可以先享受當貓將軍的好處喔!」
「來啦,簽啦,我們貓將軍不會騙你們浪貓的喵。」
「不凡貓生,就從這裡開始!」
「貓將軍貓才招募中心隨時歡迎有志保護地球的浪貓們!」

那種跟國軍人才招募中心有拼的拉貓台詞是怎麼回事……

「唷,你來啦,人類。」
白毫大人抬頭挺胸地翹著尾巴走向我,看起來簡直就像是貓將軍第一智將一樣,額頭的一點白毫在咖啡廳的照明下閃閃發光。他肯定也是故意裝給進來躲颱風的浪貓們看的。
「是啊,被阿蒼刁來的。」
「沒辦法,現在貓手不夠,只好連人手都借了。不然我也不想用職務權限下令阿蒼去把你刁過來。」
「是你下令的喔……
「喵你貓的,那有貓在休假時動用職務權限的喵!」
被迫出去給颱風的阿蒼非常不爽地故意用尾巴去掃白毫大人的臉。
「因為現在貓手不夠嗎喵,而且石虎都沒有拒絕了,你怎麼好意思拒絕呢?阿蒼?」
「我跟那個有任務就高潮的傢伙不一樣!」
「所以你下令阿蒼把我硬刁過來,是要我幫小掌照顧突然湧進來的浪貓?我看小掌已經完全忙不過來了。」
「不是不是,不行不行,那種尊貴的工作輪不到你這個人類來做。」
「啥?」
原來照顧浪貓是很尊貴的工作嗎?
「所有的貓將軍,都要先接受過貓神的摸頭儀式,才算正式入伍喔。」
「可是我記得小掌不是貓神吧?」
「小掌目前只能算是候補,不過會來這裡的浪貓也不見得全都會簽下去,所以讓貓神候補摸頭就很夠了。等他們真的簽下去以後,才會輪到大掌來親自摸。」
「所以阿蒼說要我幫忙的機密任務……是那個?」
在我聽起來,這種「只有貓神才能進行的工作」已經夠機密的了。
比這個還機密的任務,肯定不是什麼好任務。
「當然不是啊,人類,機密任務跟只有貓神才能作的工作是完全不一樣的好不好啊喵。」
石虎跳上我的肩膀,抬起後腳搔了搔眉毛。
「差別是?」
「機密是看什麼時候高興就可以分享一下的東西,工作不行。懂喵?」
「不懂。」
「不懂沒關係,過來幫忙就對了。」
「那我要幫什麼?遞毛巾?做飲料?可別跟我說是要待在門口幫進來的浪貓開門喔。」
「比開門刺激多了喵!」
「刺激……
「接下來你這個人類還有那邊那個阿蒼,都要暫時編入我這組『山貓特遣隊』喵。」
「山貓特遣隊?」
「那是我們山貓組的正式編制名稱喵––
山貓特遣隊,是一支以身強體壯彈性好的山貓為主的前線偵搜特種部隊,有石虎、雲豹、西表山貓跟美國大山貓,還有很多像是漁貓、靈貓、藪貓、豹貓等等各式各樣各種各科的山貓。他們的專長是在敵後進行偵搜破壞,以及落難貓將軍的急救支援。因為山貓種特強的野生感應力,無論在多麼嚴苛的戰場中,都能發揮驚人的效果!
「所以說像這種風大雨大到跟戰場沒兩樣的颱風天,就輪到我們山貓特遣隊出門進行『拯救浪喵』的機密任務了喵!因為我們的山貓超感應不管在多大的風暴裡都一樣有效!喵!」
「我可沒聽說過是這種機密任務啊!」
「機密任務本來就不可能給你聽說的喵。」
「而且趁早熟悉這類支援任務對你也有好處,人類。」
白毫大人把肉球放在我小腿上,打算以此安撫我,可是我卻完全沒有被安慰的感覺。
「像這種救貓任務每年都有三次,春天奶貓潮、夏天颱風季、冬天寒流至
。算你運氣好,第一次就遇上了最大的,只要挺過這次沒死,春冬那兩次肯定也可以做得很好。」
「天意要給你一發大的喵!」
「只有我一個人感覺這場任務會把我害死嗎?」
「放心喵,死不了,帶隊的可是我石虎大大喵!」
「希望真的出事的時候雲豹跟西表山貓也會來幫忙救我一下……
「他們兩個這次不上場喔喵。」
「咦?為什麼?他們不也是山貓組的嗎?」
「雲豹那個絕種傢伙拿颱風沒辦法,不過留在咖啡廳裡拐學弟倒是很有效。」
石虎指著窩在咖啡廳最裡面,正熱心熱情熱誠地對著小貓與小小貓們說明簽了貓將軍以後,不但身材變高了,體格變壯了,連絕種問題也一併解決了的雲豹。不過小貓跟小小貓們比較喜歡拍打雲豹肚子上的斑點,以及追著他粗粗的尾巴咬。
「別看他那副笨樣,每年拐到最多小貓跟小小貓簽下去的都是雲豹『大大』喔喵。」
「也就是說,只有在這種時候他才會被稱為雲豹『大大』對吧。」
「差不多吧喵。」
「那西表山貓勒?」
「人家日本沖繩島來的,對台灣的地形跟颱風都不熟,要是出去可能反而會遇難,所以也一樣留下來拐學弟啊喵。」
石虎指著咖啡廳另一邊,正在跟一隻眼神很殺,擺明了不想理人更不想理貓的浪貓勾肩搭背的西表山貓。西表山貓完全無懼於對方正在狂甩尾巴兼哼哼喵喵的肢體語言威脅,一派輕鬆地說著簽下去成為貓將軍有多好,好到根本不會怕他這種浪貓的威脅,也不會像浪貓一樣在這種颱風天被風雨逼到不得不躲進咖啡廳來受這種氣。
「我有點搞不懂西表山貓他是沒神經還是膽子大……
「他只是個性不好罷了喵。」
「我感覺不出來石虎你有比較好喔。」
「起碼我比較誠懇,而且不會逃避任務。」
「啊,對了,我上次跟阿蒼一起從台東卑南貓部落帶回來的蜂蜜、檸檬、山粉圓勒?他們應該也是山貓吧?」
「人家還那麼小,你忍心叫他們在這種颱風天出任務嗎?留在咖啡廳裡拐其他小小貓當學弟比較好啦喵。」
「那你就忍心叫我跟阿蒼出去喔?」
「你是人類,為貓奉獻應該;阿蒼是貓將軍,過來支援這種緊急機密任務也是應該。抱怨要講,任務也要跑,OK喵?」
我還想繼續跟石虎辯,但阿蒼已經不耐煩了。
「你們說完了沒,說完了就快點出門啦。」
阿蒼瞇著眼睛,非常不爽地來回掃尾。
「我們早點救完貓,就可以早點回來擦乾喝飲料。」
「我可是連出門都不想……
阿蒼把我刁過來的時候,被颱風狠狠吹了一輪,等等要出任務,鐵定又要多吹好幾輪。
而我,因為被阿蒼直接從房間裡刁過來的緣故,可是連鞋子都沒穿,只穿了汗衫跟短褲就過來了啊!叫我這樣去外面跑?這跟叫我出去裸奔有什麼兩樣?
「颱風天出任務也就算了,有沒有雨衣可以借我檔一下?」
「當然沒有喵,我們貓將軍有聖光啊。」
「我一個人類沒有聖光啊!」
「而且就算穿了雨衣出去,在這種颱風也檔不了三秒。你這個人類還不如真的脫光衣服,全裸在外面跑算了喵。」
「你是想害我被警察抓走嗎?」
「你真的認為你有被警察抓走的價值嗎?」
石虎有著閃閃動人的可愛大眼睛,吐出的是卻無情又惡毒的話。
「至少土星貓有想過要抓我!」
「因為他們是土星貓啊。」
「阿蒼你看石虎都欺負人啦」
「別看我,人類,我也很想欺負你,誰叫你害我把一天一次一分鐘的聖光在刁你過來的時候就用光。」
「就算沒用光,你在外面也撐不了一分鐘吧。」
「總比沒有好啊喵!」
「那麼我們就快點出發喵。」
石虎輕輕推開咖啡廳的大門,外頭的風雨立刻像拳頭一樣打在我身上,剛剛才被小掌親手用毛巾擦乾的頭,瞬間就變得濕答答。特調飲料帶來的精神跟體力,也被風雨刮到不知什麼地方。
阿蒼的毛跟鬍鬚全被颱風刮到同一側,看起來就像隨時會被風雨吹走。
只有石虎那身堅韌的短毛,完全不受風雨影響,依舊美麗閃亮喵喵喵。
「動作快動作快!貓的生命,可是比月球還重喵!」
「我想回家……
石虎跟阿蒼一起把我踢進外頭的風雨中。
一人兩貓的山貓臨時特遣隊,開始出發救浪喵。

~~

這場颱風根本瘋狂。
行道樹被扯得像快要破碎的雞毛撢子一樣左右狂掃。走在路上完全看不見路面,只能看見水面。而且水面上還浮著一層激烈彈跳的白色浪花,那都是下的太過激烈,直接離地彈起三十公分的雨水,而且每滴彈起的雨水,都像是帶著倒鉤一樣,刺得我全身發麻。
這種充滿攻擊性的颱風,我在台灣長這麼大,還真的是第一次看到!
風雨中,我除了嘩唰呼唰轟隆框啷的聲音外,什麼都看不到,聽不到,感覺不到。衣服穿了就跟沒穿一樣,說不定沒穿還比較好,至少不用忍受來不及被身體加溫的雨水,冷冰冰地滑過臉上身上每一個地方。
阿蒼的毛雖然被吹的亂七八糟,但他還能穩穩地走在我身旁。
石虎的短毛雖然同樣被風雨浸透,鬍鬚卻像爪子一樣大大地張開,在風雨中掃描待救浪貓的訊號。
「有了喔喵~~有了喔喵~~有了喔喵喵喵喵喵!」
石虎的鼻子跟尾巴同時指出方向,我正好看見一片不知那個房子被吹掉的鐵皮屋頂從那個方向往我們滾過來!
阿蒼一口咬住我的腿,拉著我趴下閃過那片鐵皮屋頂。
石虎一貓當先,像箭一樣射穿了風雨,直奔鐵皮屋頂滾來方向的一根電線桿旁。
「上面上面喵!」
我瞇著眼睛抬起頭,在讓人痛到幾乎睜不開眼的風雨中,隱約可見一隻灰貓掛在電線桿上,伸長了爪子,拼死不讓自己滑下來。
「好,人類,去救吧。」
「你想殺了我嗎?」
先是鐵皮屋頂滾過來,接著居然要我在這種風雨裡去爬電線桿?
想殺我拜託找個簡單直接一點的方法好不好!
「石虎,我不知道你在山裡過著什麼樣的生活,但是在平地有一個常識,就是電線桿有高壓電,平常別去碰,下雨的時候更別去碰,刮颱風的時候更是萬萬不要去碰。」
「可是總要有人去救喵啊喵。」
「那為什麼不是你?」
「我正開著聖光維持最高靈敏度全力搜索,上去救貓就得切換成高機動模式,這會浪費搜索時間。所以能去救的不就只剩你了喵?」
「那要是我被電死––
「接好。」
在我跟石虎爭辯誰該上去的時候,阿蒼已經悄悄摸上電線桿,把掛在上面的那隻灰貓一腳踢下來,剛好落進我懷裡。
這隻灰貓全身冰冷,簡直就像一堆死肉,要不是在我懷裡劇烈顫抖了幾下,我大概會以為這隻貓已經沒命了。
「好,回咖啡廳!」
「就這樣?只救一隻就結束了嗎?」
「當然不是,是每救一隻就要回咖啡廳立刻安置,不然你是要拖著滿手待救浪貓在外面跟你一起被颱風吹死嗎?」
「這樣不是很沒效率嗎?最後能救幾隻啊?」
「能救幾隻是幾隻了喵。」

送貓回咖啡廳的路上,石虎簡單地告訴我,貓將軍咖啡廳每年三次固定的救貓任務狀況。
冬天寒流至。這時候通常會死很多貓,因為冬天不好找吃的,也很難幫自己保暖,很多浪貓一個不小心就會熬不過去,死掉了。咖啡廳這時會直接提供熱飲跟暖暖包,當然也歡迎所有的浪貓直接進來躲寒流躲到爽,要是願意簽下去就更好。
貓將軍們也會抽籤組成寒流健行隊,出外宣傳「有沒有需要暖暖包的浪貓啊?很暖很暖的暖暖包喔喵,暖一下就不會死掉了喵。只要來咖啡廳就可以一路暖到春天了喔喵。」

春天奶貓潮。很多新手貓媽媽會在這個時候生下遠超過她們能力可以照顧的小小貓,這時候就需要貓將軍咖啡廳出面,看是協助照顧小小貓,或是直接把小小貓收下,當作未來的貓將軍培養。
至於那些不知道有貓將軍咖啡廳,直接遭到棄養的小小貓,就得由當時下來休假的貓將軍負責組隊去找。

夏天颱風季,就像現在這種瘋狂到連貓都覺得這個颱風真他喵的是瘋了的狀況,咖啡廳會對周圍播放貓才聽得到的廣播,告知這一帶的貓需要避風躲雨的話,歡迎隨時前來貓將軍咖啡廳。
順便一提,那個廣播的聲音由小掌負責提供,這也是貓神候補的工作之一。
但是,並非所有的浪貓都願意前來貓將軍咖啡廳躲風雨。
有些堅守地頭,不肯離開的地頭貓。
也有全家受困,根本無法逃離的大貓帶小貓。
像這種時候,就需要每年固定休夏天的山貓特遣隊過來幫忙。
去年來救貓的是美國山貓特戰隊。
前年則是黑豹特攻隊。
大前年是由靈貓、藪貓、漁貓混編的雷喵神雞隊。
據說五獅合體百獸王小隊也來幫忙救過貓。
每次需要山貓組出動的颱風,必定都會很大很瘋狂,所以也不需要擔心貓將軍的身份曝光。
「但是相對地,能夠搜救到的浪貓也不會太多了喵。」
一推開咖啡廳大門,在門口待命的貓將軍們立刻將灰貓從我懷裡啣過去,交給小掌擦乾身體,並且點了幾滴貓將軍特調在灰貓嘴邊。
沒多久,那隻看起來像是死掉的灰貓,就睜開了眼睛。
旁邊的貓將軍立刻把貓帶去牆角享受咖啡廳的安全與溫暖,並且推薦對方「快點簽,不會錯,貓將軍很讚的喵。」

看灰貓已經安全無虞,石虎甩甩尾巴,叫我跟阿蒼回到外面來。
「繼續任務嘍喵。」
「好。」
「唉唷喵,你怎麼瞬間不抵抗了?我還以為你會哭鬧著說不想繼續任務,要躲回溫暖的咖啡廳裡被小掌摸摸抱抱喵?」
「要是被你這種垃圾話拖到時間,害我們少救一隻貓,我看最後哭鬧的會是你石虎還是我人類喔喵。」
「哼喵~~」
石虎對我挑了幾下鬍鬚,表示不屑我的挑釁。
同時也有點高興。
對啦,我第一次救貓成功感覺很好不行嗎?想趁勢多救幾隻回來不可以嗎?
「人類啊,你知道喵?」
「不知道。」
「其實我們每年每次不管派出多少貓將軍,花了多少時間跟力氣。」
「總是還有救不到的喵––

道路變成了河道,滔滔雨水夾著滾滾波浪衝向我們一人兩貓。風雨浪潮中不時可見被吹壞的大傘,以及有人混水摸魚偷偷丟出來的大包垃圾,以及支架斷裂,隨風雨而逝的大小招牌與看板。就連從來沒關過門的便利商店,也不得不將鐵門拉下。
石虎為了維持最高靈敏度的搜索狀態,總是輕巧地以最小的動作避開那些危險的活動障礙物。我跟阿蒼也不好依賴石虎幫忙,只能互相掩護,閃開彼此沒注意到的危機。
雖然最後計算一下,阿蒼救了我十九次,但我也救了阿蒼至少三次。一次是某戶人家的窗戶飛過來了,我把阿蒼一腳踢開;另一次是被吹斷的大段樹枝滾過來了,我把阿蒼一把丟出去;最後一次是某間小學的水塔整個從路上碾過來,連石虎都不得不放棄搜索狀態,發動聖光將那座水塔一拳貓到天上,免得我們三個一起被水塔碾掉。
「最後一次根本不算你的!而且前兩次你根本也沒有救到我!人類!」
「挑剔這麼多!只要沒受傷不就好了嘛!」
「我的自尊受傷了喵!」
「不要鬧啦,人類。那邊那邊,又找到了。」
「喵––!」
在一面波浪遮雨棚完全被掀翻的老舊圍牆上,縮著三隻浪貓,旁邊還有一棵被颱風吹斷的樹,甩著大半截不知何時會斷掉的樹幹。
「過去一點!再過去一點啦喵!」
「我要掉下去了!要掉下去了啦!」
「不要再擠了!空間已經不夠了喵啊啊啊啊!!!」
「阿蒼!」
阿蒼立刻踩著快斷的樹幹衝上圍牆,但是那三隻浪貓已經被風吹得滾落地上!
「人類!」
我大步衝上去,試著用手把這三隻摔進水裡的浪貓撈起,但是大風大雨帶來的滾滾洪流轉眼就把他們三隻給沖進已經變成漩渦的水溝下!
「讓開喵!」
石虎全力催動貓將軍聖光,在風雨中喚出了蒼藍的地球光芒,照在他閃亮的可愛大眼睛上。
呼嚕呼嚕呼嚕––––呼嚕呼嚕呼嚕––––
「你在呼嚕什麼啊石虎!快點救貓啊!」
我整個人貼在淹水的水溝邊,伸長了手想要把被沖進去的三隻浪貓撈出來,但是不行,完全不行,我的手雖然伸的進去,也多少能摸到那三隻貓的腳爪,但是不夠長!不管怎麼伸,或是整個人都泡進水裡,我的手就是不夠長!
「快讓開人類!石虎要放貓將軍戰鬥奧義––
「呼嚕喵!」
石虎的喵聲又銳又長,劃破了遮蔽我所有感覺的風雨,一拳轟開了擋住我手臂的水溝蓋。
被石虎打碎成好幾塊的水溝蓋瞬間就被洪水沖走,我的手臂也終於碰到那三隻浪貓。
三浪貓伸開了所有的爪子,全力勾進我的手。
老實說這很痛,超痛,就像是同時被好幾張A4紙割到手指一樣痛!
但是比起外面一直毆打我的颱風,這點痛真的不算什麼!
「救到了!」
我用力抽出手臂,釣出了沉在底下的兩隻浪貓。
還有一隻,不見了。
「咦?」
「石虎!快找!」
「找不到了。」
「不要唬爛我!你的山貓超感應呢?快點找啊!有一隻貓不見了啊!」
「不要浪費時間在已經找不到的貓身上了!」
石虎敲了我一拳。
「我們是來盡力救貓,不是要救所有的貓,你懂不懂啊人類?」
「你不是說過每年不管派多少貓將軍都不夠救嗎?今年抓我過來幫忙,不就是想救更多嗎?」
「少抬舉自己了,人類。我們現在是貓手不夠才要借你的人手,別以為救過幾隻貓你就變成浪貓救世主了喵!」
「我以為你們貓將軍很厲害的……
「對,貓將軍很厲害,但是我們不夠強。」

這不是我們漏接的唯一一隻浪貓。
還有一次,我親眼看著一截隨水滾盪的樹幹上,抓著一窩小小貓。
小小貓們死抓著母貓的身體,勉強才能不至於從樹幹上被甩掉,雖然我跟阿蒼成功救回那窩小小貓,但是母貓已經走了。
「媽媽––媽媽––媽媽––媽媽––!咪––啊啊啊啊啊––!」

我不知道自己在外面跟石虎還有阿蒼跑了多久,我只記得要回咖啡廳之前,我逼石虎重新用他的山貓超感應掃描了我們去過的地方好幾次、好幾次、好幾次,直到阿蒼用尾巴猛力鞭打我的臉,我才知道真的該回咖啡廳了。
阿蒼整隻貓的毛都披在身上,看起來瞬間瘦了好幾圈,簡直不像原本那隻阿蒼。
石虎那身堅韌的皮毛,也被風雨打的黯淡無光。
「要是出來救貓的,反而還需要咖啡廳額外派貓來救,你知道這有多不像話嗎?人類?」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不管任何救災救難的第一原則就是,去救人的不可以變成被人救的。
但是如果可以的話,如果我們還有力氣的話––
「就真的不能再多救一隻嗎?再一隻就好了!阿蒼?石虎?我這個人類都願意了,你們貓將軍一定辦得到啊!」
「已經沒有了,人類。」
石虎虛弱地收起鬍鬚,甩甩尾巴。
「現在的永和境內,已經沒有流落在外的貓了。」

於是我們走過沈重難行的水道,回到小掌與貓將軍們等待的咖啡廳。
小掌慌張地拿著最大條的乾毛巾過來,把我們三個一起擦乾。貓將軍們同時從旁邊拿著特調飲料,叫我們現在立刻馬上用吸管吸一下。可是不管我怎麼吸飲這令人微醺的蜂蜜飲料,都無法發揮今天剛喝到的時候那樣,瞬間恢復精神與體力的溫暖口感。
我只覺得自己很累,很冰,很想睡。
小掌的手摸著我的臉很暖很軟很舒服。
還有我們救回來的那些浪貓,正往我身邊圍過來。
如果那個時候,還有那個時候,以及那個時候,或是那個時候,我的手要是能夠早一點,快一點,多伸一點點出去的話。
現在圍著我的浪貓,又會多了好幾隻吧?
拍打大門的風雨聲逐漸變小。
在變小的風雨聲中,我似乎聽見小掌對我這麼講––
喵!

~~

醒來的時候,颱風已經走了。
雖然雨依然下的很大,但是先前讓大雨從四面八方一起轟過來的狂風已經消失了。
咖啡廳的外面下著大雨,唏哩嘩啦。
我枕在小掌的大腿上,令人心慌。
我之所以會知道我正拿來當枕頭的是小掌的大腿,第一是因為我一摸就知道,第二是因為貓將軍咖啡廳裡目前除了我之外就只有小掌是人類的模樣,第三是阿蒼的表情非常火,正瞪著我的眉毛。
「我是很想現在立刻宰了你,不過念在有那麼多浪貓都簽下去的份上,就算你功過暫時相抵吧,人類。」
「阿蒼……你什麼時候變成這麼寬容的貓啦?」
「我只是累了而已,喵!」
阿蒼用力在我眉心甩了一拳,用的是肉球,不是貓爪,只有痛一下,以示警告。
石虎整隻貓掛在櫃臺上,翻開了肚子呼嚕大睡。
被我們救回來的浪貓們,圍在我跟小掌身邊,每隻貓手裡都拿著一張剛簽好的貓將軍契約。
白毫大人看起來很高興,看來這次的救援任務幫他解決了很多貓手問題。
獲得一大批新學弟的貓將軍們,正忙著享受已經開好的罐罐當慶祝,沒打算來修理順勢跟小掌貼的這麼近的我這個人類。
小掌靠坐在櫃臺邊,低著頭打瞌睡。
我不知什麼時候就枕在她大腿上,直到現在才醒。
小掌的大腿摸起來滑滑的,涼涼的,但是直接貼著的臉跟耳朵,又能感覺到大腿底下那股暖暖的體溫跟味道。
簡直就跟貓一樣呢,小掌。
不對,小掌本來就是貓,只不過能夠變成人的模樣。
平常在咖啡廳裡,都只看見貓拿人當枕頭。像我這樣拿貓當枕頭,別說是頭一個,恐怕還得吃個對貓神候補大不敬,準備閹掉兼流放冥王星衛星軌道的重大罪刑。
不過管他的,我現在全身都沒力氣了。
貓將軍們想戰我、扁我、修理我的,都等我睡飽以後再說吧,喵。

~~

後記:結果還沒等貓將軍們修理我,我爸媽就先把我給狠狠修理一頓了。
阿蒼把我從家裡刁走的時候,忘記幫我關窗戶。
於是這場完全瘋狂的颱風,就非常愉悅地在我的房間裡大大地肆虐了一番。不但毀滅了我囤積已久,正準備沖洗的所有底片,也毀滅了我的房間。
爸媽本來想用不給零用錢來修理我,但他們剛說出口就想起早就因為我在咖啡廳「打工」,斷絕我的零用錢了。
所以接下來直到大學畢業,我每年紅包什麼的都不用拿了。
我果然還是不該出門的啦喵!

「有什麼關係呢人類,小掌都給你睡過了,這點損失很值得啊喵。」
「不要用那種完全偏向十八禁的角度去講這種話,阿蒼。我失去的不只是錢,還有底片耶!所有的底片耶!」
「反正你拍的那些廢墟照片也不好看,被颱風沖掉也只是剛好。」
「幸好相機放在防水包包裡沒出事……但我接下來到底該怎麼繼續拍照啊……
「放棄拍照,專心當貓奴怎麼樣。」
「不要。」


to be contin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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